這阿木似乎鐵了心不愿意承認自己的臥底身份。但松哥也理解他,團伙尚未完全搗毀,這種情況下曝光自己的身份,實際上還是有點風險的,萬一他們和該團伙沆瀣一氣,那么……
不只是他自己,他還有父母妻女,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考慮考慮這些親人。
更何況,他身上的疤,也同時講述著兩個極端。
一方面他悍不畏死,另一方面,他求生欲也極強——如果這些疤痕不是一次形成的話。
不確定該團伙被徹底搗毀,或者在自己的直接上線面前,他是絕不會透露自己身份的。
“你好,韓坤生。”這時荀牧開了口,就見他面帶微笑的問道:“你應該認識我。算起來你還是我的老前輩。”
“不認識。”阿木抿抿嘴,搖頭:“你是誰?”
“我們見過面的,我對你印象深刻,當年你還是一司,一晃眼都過去六年了。”荀牧微笑。
“你說的是那位阿木吧?”阿木再次搖頭:“我說過了,我不是阿木,我叫韓坤生,西南人。”
“你不用擔心。”荀牧說道:“我們考慮過保護你的個人秘密,這間審訊室里,監控什么的都沒開,我們身上的執法記錄儀也關了機,同時你看,單向玻璃的簾子也拉上了。”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么。”阿木依舊十分謹慎。
雖然他也知道,這么連番試探下來,不論他自己是否承認,其實都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局,那么不論他說什么,那幫窮兇極惡的家伙都會選擇將他直接處理掉,以防萬一。
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他們,承擔不起半點暴露的風險。
但阿木依舊在拼,不到最后一刻他絕對不會放棄。如果沒有這樣濃烈的求生欲,他這滿身傷疤早就要了他的命了。
一次次死里逃生,靠的可不全是運氣,還有他絕不放棄的求生欲,哪怕為此落下殘疾,他也會拼下去,直到失去意識,或者干脆直接咽氣。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么,”荀牧輕嘆道:“也正因如此,我才會請小松跟我一塊過來。你就算不信任我,難道還不信任他么?”
“小松是誰?”阿木眨眨眼。
見多了爾虞我詐的他,早就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了,哪怕是曾經的生死兄弟。
畢竟額頭上的這道,險些把他天靈蓋都給砍出條口子的疤,就是他兄弟背叛他后獲得的“禮物”。
當然,在那種團伙當中也不太可能有真正的兄弟,他也并沒有把犯罪當成兄弟過。但他能看出來,在他特地經營下,那家伙是真把他當兄弟看的。
但那又怎么樣?最后為了區區二十萬就背叛了他們那口子,把他們的資料泄露給對頭,導致對頭直接砍上門來,他被追著砍了幾條街。
要不是自己這方大佬的援軍趕過來,他那次就死了。
這樣的經歷一次就夠,何況除了親身經歷過一回之外,類似的情景他還看過太多太多。
無窮無盡的黑暗,不斷的擠占著他的心靈,即使還剩下最后一點紅光,他依舊愿意身披紅色大氅,左手鐮刀右手錘,刀刀披荊斬棘,錘錘鑿石開路,為理想與信仰貢獻最后一滴血……
但他也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他了,他不會全然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自己的上線。
甚至還包括他的父母妻女——即使他還深愛著他們,但他已無法對他們推心置腹。
乃至于包括他自己,他也不信。
為了避免說夢話,每晚睡覺前,他都要在嘴里含一顆大棗,或者是一塊饅頭,睡前不斷自我催眠不能將東西吐出來或咽下去……
這法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反正他就這么熬過來了。
所以,眼前的松哥,他同樣不信。即使曾經是過命的搭檔,即使看到松哥的瞬間他內心百感交集,甚至有著將一切都說出來的傾訴沖動……
但這股沖動他最終還是給壓制下去了。
見狀,荀牧再次輕嘆口氣。
從阿木身上的刀疤就能大致猜出他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么,那是真正意義上的刀頭舔血,如此幾年下來,他沒墮落為殺人狂魔就很不容易了,僅僅只是戒備心強求生欲重,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想讓你產生不愉快的想法與念頭,但事到如今,我覺得有必要讓你意識到這點。”荀牧輕聲道:“小松已經認出了你,如果我們真與你們那伙人沆瀣一氣,那么你如今的狡辯早已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