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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千年,綿延出無數權威,有的官員即便到達耄耋之年依舊念棧權位,而有的官員,在任五十年,一日不想著可以早些離開座下的位置,回歸鄉野。
現在的仝致遠屬于后者,十幾年前歸隱山林不問政事的李立青亦屬于后者。如若當年李立青不離開朝堂,想必現在該是權威最盛的帝國太尉。
而仝致遠無疑是當今朝堂,再進一步,最有資格擔任三公之御史大夫的人選,歷經三朝而不敗,問鼎九卿之首太常寺,權威無可睥睨。
再是先帝在位時,對仝家格外的優待,當年那位臨平侯若是還在朝堂,三公的丞相必然有仝童的位置,加上仝致遠御史大夫的可能,一家兩人位列三公,可堪帝國世家權威最盛者。
古往今來,諸多家族皆是標榜自家乃幾百年世家,在朝堂帝國擁有無雙的權勢,但到底時至今日,仍舊沒有一門兩位九卿,更別說一門兩人位列三公。
仝家若是依舊在,必然是帝國世家之巔,且是無可睥睨的巔峰。先帝的恩寵,天圣皇帝的信任,何況當年天圣皇帝還是太子時,經常和仝童在一起讀書,兩人的關系可以說比親兄弟還要密切些。
得天獨厚的優勢,皇帝完完全全的信任,讓仝致遠和仝家都能輕易走上帝國權位的高巔。不是終究不是,若非當年那事,一切都不是沒有可能,都不會是虛幻。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語淚先流。
仝致遠雖是文弱書生,可脾氣卻是異常火爆,活脫脫如山野間的草莽英雄,歷經三超朝,明白的事理更多,做事情說話自有章法,如女子書生般哭泣,決然不可能。
梁興居端端正正站在仝致遠身邊,不再繼續注意這位神情驟變的太常卿,目視前方那道隱約的彼岸,想要直接走過去是有些難以預計的艱難。
整座東湖……似座陣!
兩邊的樹林,栽滿了密密麻麻的香樟樹,春日流落無數落葉,鋪就在泥草的地面,搖曳在風中,自風來時,微微起舞,格外美麗。
仝致遠安靜地坐在石塊上,枯槁得只剩下一層皮的雙手,互相揉搓著,才散發著微微的紅潤,不至于如之前那般煞白中帶些青紫。
梁興居注意到仝致遠的動作,想到剛剛吹起的微微寒風,眼簾壓下,似喃喃自語:“雖說春日即將過去,嚴酷的夏日即將到來,但在這樣春夏交替的時候,最是寒冷不過,稍有不慎,則會寒意刺骨,落下病根,太常可以小心些!”
聽到這些話,仝致遠知道是對他說的,微微一怔,枯槁威儀的臉上出現點點綻開的笑容和欣慰,盯著湖面粗聲道:“在咸陽生活五十余年,怎會不知咸陽的天氣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