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康飛他老子戴春林家來,糾結個不行的四娘娘這時候終于可以把重擔分給四爺一半。
四爺不憂反喜,“飛兒遇仙一事,我原本是不信的,如今看來……”說著,忍不住就摸了摸上唇的短髭,還是按捺不住的得意,“吾家千里駒也,我兒子到底還是有出息的。”
他這話一說,四娘娘忍不住就白了他一眼,“行行行,你兒子有出息……小時候打起兒子來,也不知道是誰說的,瞧你兒子這個沒出息的樣子……”
夫妻因為孩子拌嘴,吵架起來,不都是一個德性么!瞧瞧你兒子(閨女),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
換旁人或許要訕訕然,四爺毫不在意,甚至還探首在四娘娘臉頰上香了一口,“是是是,千錯萬錯,都是為夫的錯,辛苦娘子了……”
四娘娘臉上頓時就大紅起來,看了一眼正在替他寬衣的知書,忍不住就拿白眼剮了自家丈夫一眼,知書低頭噗嗤一笑,把四爺身上的曳撒脫下來,放在拔步床旁邊的薰籠里頭,隨后又轉身去把剛才準備好的熱水倒進面盆里面,端著面盆放在拔步床旁的細腰到底黃花梨嵌貝羅的面盆架子上,然后用香胰子把手打濕了,再伸手過去,給四爺卸妝。
是的,諸位客官你沒有看錯,四爺在卸妝。
大明朝中期,江南民風奢靡,好服妖,傅粉熏香……別的不說,只舉一個例子,張居正同志,好傅粉熏香,這可是史書里面寫著的,堂堂一國宰執都這樣,民間的風氣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而揚州府,作為古代版的魔都,那必須要走在時尚最前沿啊!
之前康飛覺得老爸在府學里面招人恨,也不是沒有緣故的,他老子性好華奢……
看知書從他身上脫下來的是什么,是【曳撒】,前朝叫做【質孫】,是大元朝內廷大宴的禮服,洪武年,【令校尉衣質孫】,這就是后世錦衣衛飛魚服的濫觴。
比照一下后世影視劇里面大太監或者錦衣衛指揮使之類拽了吧唧的打扮,就能明白四爺戴春林在這個時代多么地騷包。
如果說,儒生穿的儒衫是工作服、校服,百元起步,那么,章秀才穿的道袍就可以看做是【七匹狼】【海瀾之家】,千元起步,而四爺穿的曳撒,則是薩維爾街上的定制服,兩萬元起步……
什么?洪武爺爺年間穿個綢緞靴子把腳剁了?那不是洪武年么,如今是嘉靖年,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穿個曳撒,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民間還有穿蟒袍的呢!張居正同志能傅粉熏香,憑什么戴春林同志不能傅粉熏香呢?
一說大明朝,好像都是理學森嚴,這是真小看了大明的開放程度,【名妓參禪,老僧釀酒,少年郎白衣長劍嘯馬而過一身酒香,嬌女兒穿金戴銀傾家蕩產滿載而歸】,這,才是真實的大明,當然了,還得加個括號,江南。
把臉上粉卸了,知書又幫四爺倒水燙腳,四爺坐在床邊上一邊泡腳一邊就滿臉的愜意。
看四爺的這個狀態,其實大概就能猜出他為什么到現在還是個廩膳生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