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府衙,里面兩邊站著十來個將校,俱都昂首挺胸,中間一個青袍官員,身上卻還穿著一件佛郎機人的半身甲,腰間還懸著一枚長劍,正在和知府吳桂芳說話,旁邊同知,通判困意不止,當著上官卻也不敢失儀,拼命捂著嘴巴打哈欠。
吳桂芳看見吳堯山進來,面帶喜色就招呼他,“堯山,快來見過唐荊川先生,先生乃是嘉靖八年會試第一……”
吳堯山聞言,頓時恭恭敬敬上前一禮,“晚輩見過荊川先生,久仰先生的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
這位唐荊川修眉鳳目,面色白皙,頜下一部短須,看著不過三十歲出頭,但官場講究科甲輩分,唐荊川是嘉靖八年的會試第一,而且進過翰林院,資歷碾壓吳桂芳和吳堯山,要不是當年得罪了張璁張閣老,辭官回家閑居,說不準這會子已經入閣了,所以別看吳桂芳穿一身緋袍,瞧見這位會試第一的青袍官,也要老老實實稱呼前輩。
“堯山賢弟。”唐荊川伸手就虛虛扶他,“方才吳府尊說你專斷軍務……”
吳堯山臉色頓時就白了,“晚輩,惶恐。”
“哎!”唐荊川頓時就說道:“子曰,當仁,不讓與師。你處斷的很好,和倭寇打出一對一的戰損,乃是大捷,我還要給嚴閣老稟你的功績,何來惶恐……哈哈!”
這時候吳桂芳和唐懋經都拼命沖著吳堯山打眼色,意思自然是讓他順著這話說。
不過,吳堯山這個人,雖然性格倔強自負,到底還年輕,不好意思睜著眼睛說瞎話,當下紅著臉就說:“下官慚愧……”
說著,他就把事情原委講了一遍,唐荊川聞言,頓時哦了一聲,不過,卻也不大相信,他乃是文武全才,論文,是嘉靖八大才子,三大家,論武,江湖上都奉承他是一代宗師,著有《武編》(注1)一書。
這種人,自然不相信有比自己更厲害的人,何況一個十七歲少年陣斬數百這種話。
在他想來,自然是西商驍勇拼命,那少年或許有些武藝在身,又是西商首領張石洲的子侄輩,張石洲捧他,那也是很正常的,故此把西商驍勇的戰績都算到那少年頭上。
當下他就一笑,“不管如何,你指揮若定,總是功績。”
看唐荊川這么說,吳堯山只得再次拱手,“下官慚愧。”
唐荊川這時候就說,“倭寇也不是三頭六臂,只要將士用命,自然能敵而克之,我意,今夜夜襲,堯山以為如何?”
他問如何,可實際上,根本不是商量的語氣,吳堯山也清楚得很,人家是兵部主事,巡按江北軍務,自己這個巡按御史,人家作為老前輩,只是客氣一下,千萬別當真。
看吳堯山贊同,唐荊川也很高興,畢竟,大家都贊同和孤注一擲執意開戰,區別還是很大的,他二十三歲中進士,當年傲氣不羈,不肯奉承張閣老,導致在家閑賦數年,都快長霉了,幸好有同年趙梅村舉薦,這才再次入仕為官,如今也算是成熟了,懂得團結身邊同志了。
“如此。”他轉頭就看吳桂芳,“貴府麾下可有果敢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