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泉,我來為你介紹。”唐荊川這時候轉身就說道:“他姓戴,號遇仙,之前在揚州倭亂中和我一起沖殺的過命交情,有霸王之勇,武力天下無雙……之前我說的奇人,便是遇仙的父親,姓戴號春林,春林兄是個隱士,補膳后便不再考,創立冶春詩社,是揚州詩壇領袖……”
康飛笑而不語。
沒錯,他已經開始有意識地炒作他老子戴春林了,至于為啥不繼續考試,借口很簡單,我家族不孝……大明那些當官的,哪一個不是為家族所苦,七大姑八大姨的,理所當然地來吃你喝你,順便還要討個官做做,大侄子,你三兄弟如今在家閑著無事,不如你幫著安排個巡檢啊這類九品官給做一個?
雖是問句,卻是理所當然的口吻,巡檢嘛,九品官,都說七品芝麻官,你發達了,帶挈自家族人兄弟,安排個九品官,那不是理所當然的么。
那當官的能氣死,巡檢那是說安排就能安排的?那也是要有兵部的批準,我能有那門路?
當官的未免要跟族人親戚解釋,碰到理智的還好,那蠻不講理的親戚怕才是常態……
為家族所累的讀書人,在大明那是比比皆是,你不帶挈人家還不行,這是一個宗法社會。
哪怕是一個壞人,他也不可能指望天下人都跟自己一樣,巴不得天下都是好人……所以,康飛為老子編造的這個借口,可以說是全無破綻。
至于說老戴生不生氣?人家都是為兒子代筆,為兒子操碎了心……你兒子專門寫詩為你揚名,你不得高興瘋了?
對面那人頓時肅然起敬,道了一聲原來如此,當下起身,重整衣冠,重禮一拜,“在下湖州潘氏潘天泉……”
康飛看他如此,不得不松開唐荊川,然后唱一個大大的肥諾。
鄭重見禮后,三人分賓主坐下,潘天泉叫人趕緊撤下殘宴,又上新席,康飛也不客氣,操起筷子就大吃大喝,一邊還說:“兩位哥哥見諒,以前沒出過門,不知道在河上行舟這般辛苦。”
唐荊川聽了未免就要笑,“一聽你這話,就知道是豪奢的,那船上人家,豈不是都不要活了?”
說是這般說,卻是把那菜,盡往康飛跟前遞,旁邊潘天泉看了,未免暗自咂舌不已。
唐荊川二十三歲的時候參加嘉靖八年禮部試,乃是會試第一,任翰林院編修,旁的二十出頭的進士,基本都是個三甲,進二甲,那不得了,可唐荊川,卻是會試第一,差一點就是狀元,士林傳說,這個狀元,那是他固辭不就……單單只這份資歷,百分之九十九的讀書人要堪拜下風。
當然,唐荊川得罪了閣老張璁,二十四歲就告老還鄉,不過大明的進士,不當官不代表就沒有影響力了,他是古文運動發起者,換一句話說,他在常州老家,那也是經常搞事情的。
故此,唐荊川名望大,雖然不是士林領袖,卻隱約是江南文宗。趙梅村為何要推薦他做兵部主事專管江南抗倭呢,趙梅村是個佞臣小人,可不代表佞臣小人就不需要人做事情,實際上,佞臣小人格外需要做事情,自己不做不打緊,那也要推薦旁人做,要不然,以色侍人焉能長久乎?
這潘天泉看唐荊川待康飛的態度,就覺得親兒子也未必如此,故此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