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岫云館中的清倌人,也就是張歲山口中的白蒹葭所寫的,但筆墨未干便從窗口扔了出去,卻給買酒的寧苛撿了去。
甜水巷里不僅姐兒養眼,酒更醇,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但來甜水巷的又有幾個只為喝酒而來?姐兒倚門賣笑,不比醇酒更醉人?
寧苛的腳步,不自覺地就往甜水巷方向走去。
不僅僅是因為白蒹葭,寧苛比誰都清楚,自己與她根本就不可能,一人是樹頂花,即使落下,也是茵席之上,而自己,已經在塵埃之中。
暗暗地,寧苛心中有了決斷。
如今的世道,想要出人頭地,除卻寧苛想都不用想的讀書科舉,那就只有從軍一條路。
哪個男兒不相往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權的巔峰?
寧苛摸了摸袖子中的散碎銀子,腳步愈發快了,想從軍,定然得有傍身的殺人術,而寧苛最為眼饞的,就是金陵城中破敗山神廟中守廟的老軍頭的沙場拳架。
老軍頭守了半輩子山神廟,也沒個親人,也就只有寧苛這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破落戶愿意跟他親近,老軍頭雖然老了,原本的沙場兵刃,成了劈柴的柴刀,但一身沙場功夫卻沒有落下。
寧苛想學沙場拳架,只能投其所好,老軍頭最鐘愛的,便是那甜水巷里的花雕。
不覺間,甜水巷已在眼前,未到夜半,紅袖不招,燈火不盛,但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還是讓寧苛沾了個滿懷,難怪金陵的那些酸儒士子總說什么“滿樓紅袖招,暗香已盈袖”。
輕車熟路,寧苛繞到了岫云館后門,推門,卻無論如何也推不動,往日里相熟的龜公劉寶兒都會給寧苛留門,與往日不同,今天后門緊緊閉鎖。
“莫不是岫云館出了事?”
寧苛略一沉吟,翻身上墻,岫云館的墻足有八尺高,但這卻難不倒寧苛,老軍頭可是逼著寧苛連二丈的城墻都跳過,更何況是甜水巷八尺墻。
墻內冷清,唯有一處院落燈火葳蕤。
正是岫云館頭牌清倌人白蒹葭所居的碎玉軒,寧苛心中一凜,但隨即失落,喜歡了許久的人,終究……
但結局只能如此嗎?
寧苛不甘心!
“卑鄙無恥!”
寧苛暗罵,但還是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往碎玉軒摸去。
被人比作《秦王旖旎圖》中媚娘子都無法與之相比的白蒹葭,就是梳攏,也怕是有人愿意花大價錢旁觀的。
世間能如柳下惠的能有幾人?
小心翼翼地,寧苛輕手輕腳走近白蒹葭的碎玉軒,蹲在墻下,但卻沒有聽到想象之中的不可描述,反倒是一個老嫗嘶啞的說著些什么。
“還好還好,虛驚一場!”
寧苛呼了口氣,但心中不僅僅只是欣快,竟然還有一絲失望,懷著復雜的心情,寧苛踩著墻邊的假山,總算是看清了碎玉軒中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