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滿油杉樹的山坡被泥水沖刷,山間灰檐民居緊致錯落,幾十條逼仄的小巷子交錯,猶如迷宮。
雨剛停,檐前的滴水砸在臺階上,門口“寶祥泰”的染坊牌子被雨水洗過,鮮亮了不少。連因為染料,常年彌漫在染坊四周的難聞味道也淡了。
只是平日里熱鬧至極的寶祥泰,今天卻靜悄悄的,一個坊工也看不到,倒是有不少神色兇悍,氣息勻稱的人在巷子里到處巡邏。
回院里立著成列的竹竿和染缸,有柿子樹漫過墻,上頭發紅的柿子還沒摘,飽滿的果皮上結滿水珠。驀地,一只手粗暴抓下柿子,樹枝發出咔嚓一聲,簌簌抖動。
空氣中沒來由灼熱了幾分。
坐在藤椅上的陳天放驀然睜眼。
他只穿一身寬松的寢衣,正小酣的時候,不知道怎么地神色可怖起來。
門吱喲一聲被推開,陳天放受激似的回首,身子也立直了。
柯諾然走進來,見到陳天放的神色,腳步不由一滯:“怎么了岳丈?”
“……”
陳天放緊緊繃著一張臉,森然地盯著柯諾然,好半天,兩邊的掛上去的臉肉才一點點垂下來。
他閉上眼,慵懶地道:“春兒和阿寒呢?”
“在前堂候著呢。”
“呵呵。”陳天放發出短促的冷笑:“兩個廢物,平常作威作福,可沒看出他們怕啊?怎么活人不怕,卻怕死人么?”
柯諾然走到陳天放身后,輕輕按壓他干枯的肩膀。他沉聲道:“您老消氣,我來就好。”
“嗯。幸虧有你。”
陳天放貌似欣慰地拍了拍柯諾然的手背。
“干爹,還差一個,要不再等幾個月?”
“來不及了,我不能栽在等了這幾個月上,放吧。”
兩人眼前,是一大片染槽,被陶土分成一格一格,格子里的染料五顏六色,散發出濃郁的味道。
柯諾然依言放干了染料,水位降低,格子深處,卻逐漸露出了什么東西來。
那是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孩童,身上貼滿黑色符紙。這里頭有男有女,都環抱雙膝,沉睡過去似的。
整個場面頓時邪異恐怖起來。
深巷里,查小刀淅淅索索地吞吃的柿子,迎面一個刀疤臉的壯漢走過來。
“兄臺哪里來的?這里是私產。”
刀疤臉的手才碰到查小刀的肩膀,他整只胳膊便化作火焰,刀疤臉目露驚恐,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一抹刀光和血液同時迸濺而出,人頭掉在地上,查小刀左手拿著柿子,右手鴟吻單刀淌著血,邁步穿過巷子。
“一共九十八個,都是子時到午時之間出生,屬蛇或者屬龍的。”
柯諾然指著陶土格子里,滿坑滿谷的孩童。
兩人說話間的功夫,其中一名漂亮女孩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時間太長,開始褶皺干枯,驀地,她的臉蛋破開一個血洞,有黑乎乎的東西探了出來,不多時,一整只大黑蛇便破尸而出!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咳咳~,咳咳~
陳天放的咳嗽劇烈起來,柯諾然給陳天放拍著后背,兩人都面色如常。
這些被拐來的孩子,黑話叫尖菊。要是從牙婆子手里買來的,叫開著口的,拍花子偷的,搶來的,叫擋著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