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點力氣吧”——好恐怖的一句雙關。
他癡癡地笑起來,扭頭瞄我一眼,又趕緊回頭處理路況,忽而一根巨人食指,彈在我太陽穴上。
耳朵里最后一秒的動靜,鐘鼎轟鳴,嗡嗡作響。
(D)重金屬。廚子。
醒來的時候,車就停在半山腰,應該是一處廢棄多年的采石場。
皎月繁星,天幕幽幽,山風徐徐,該死的,我喜歡這里。
而且呢,除了有點兇,有點彪,也不覺得他有多壞。
太賤了吧,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怎么著也得24小時后發作呀,好么,我這連兩個鐘點都沒熬到。
“嘿!是叫柳心兒吧,駕駛證,你嘟囔什么呢?”
“嗯,這地方,不討厭。”
他停住腳步,轉身看我,眼神混沌。
“你,你確定沒嗑藥么?”
“哪有!……有,也是被你打傻的。”
“噢,不會了,我保證……他們仨呢,我可沒把握。”
兩腳像被鐵水焊死,尿急,腹墜,灼燒,癱倒。
“你們?四個人!……殺了我,現在,用你的巨人食指!”
他一把提留起我,臉上儼然一副班主任的神色。
“小姑娘,死,很容易么?沒成本么?不報稅么?”
我抱緊胳膊,護住胸口,身子微微痙攣。
“小命白送!其他甭想!”
女人本能的肢體語言,一時阻塞了他的腦回路。
他噎住了,冷不防地白了我一眼,模樣好不楚楚。
“才沒興趣呢。”
瞠目結舌的我,掉了一地雞皮疙瘩,想嘔,哪里敢呀。
挖機,鏟車,變壓器,傳送帶,全都銹蝕成了黑色骷髏。
這里,原本是一處裸露的墳場。
除了,雪白色嶄新的活動板房。
他把我拽進板房,摁到椅子上,刺眼的聚光燈下,讓我不得不護住眼睛。
“哥們兒,都出來吧,大美女呀……一準兒滿意。”
趙星宇摁著我的肩膀,動彈不得。
兩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從金屬樓梯走下來,匪里匪氣,晃晃悠悠。
三人圍攏過來,近到碰著我腳尖兒。
趙星宇脫掉黑色風雨衣后,我才真正感到害怕,這仨人,一水兒的黑色皮褲。趙星宇還算干凈,除了T恤過于緊繃,胳膊比我大腿還粗外,沒有膩歪人的零碎兒。
一個裹著藍白相間的星條頭巾,腰上系著銀鏈子,露肉的馬甲上,鑲滿了星星。另一個,戴著耳釘,頭發花白,梳成了馬尾辮,坦胸露背,胸毛竟也近乎花白。
晉冀魯豫交界處的荒郊野嶺,竟藏著一支重金屬?……趙星宇,他,他媽的兼職報幕嗎!
“起開!不怕死的,就來!”
我豁得從包圍中沖了出去,邊跑邊抖空背包,嘩嘩啦啦,抖了一地各式各樣的藥瓶和軟膏。
“嘿!小姑娘,怎么滿身煙味兒啊……老煙槍啊。”
“是嗎,嗯,不錯……親嘴兒,互不嫌棄啊。”
花頭巾和馬尾辮,一唱一和,兩人臉上疾速充血,額頭泛起紅光。趙星宇抱著胳膊,一聲不吭。
三個綁匪,只是轉過身來盯著我,誰也沒動窩兒。
“我,我,警告你們,我HIV,你們懂啊!”
“嚇!這么厲害!”
“哎!好可憐吶!”
花頭巾,馬尾辮,兩人除了齜牙咧嘴外,像釘在地板上似的,身子前后傾了傾,腳板卻紋絲不動。
我隨便拾起兩三個小藥瓶和一支軟膏。
“看見沒,一水兒的走私藥!喏,這支軟膏,外敷!”
“噢,是嗎?這么巧!來,讓我這廚子,試試!”
廚子?哪兒來的廚子!……天底下的廚子,懂得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