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兒的笑容漸漸消去了,崔娘子察覺到她一瞬間的拘謹,友好地對著白錦兒笑了笑,
“無事的,都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就是多么悲傷的事情,如今,也都坦然了。”
“我阿娘是難產死的,當時,大夫說是,胎位不正,從早上生到了晚上。我阿爺回來的時候,阿娘和我那未出世的弟弟,都沒保住。”
“你阿爺他,不在家嗎?”
崔娘子搖了搖頭,
“那時候正是三月,阿爺去了臨縣談生意,找他的人趕到的時候已經中午了,等阿爺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我其實是恨過阿爺的,大概五年的時間吧。我總是在想,為什么阿爺偏要在那一天出去,為什么,阿爺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懷著孕即將臨盆,卻還是要把她一個人丟在家中?”
“一直到之后阿爺腿腳壞了,精神也不太好的時候,我繼承了家里的店鋪,才慢慢原諒了他。”
“其實現在想來,也許阿娘,根本就沒怪過阿爺呢,”
崔娘子纖長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手帕,
“不然,她那時候怎么會拖著虛弱的身子,和我說的最后一句話,都是叫我,好好照顧阿爺。”
“胎位不正,當時那個穩婆來的時候,藏在鼓勵笑容背后的難過,大抵也是這個意思吧。”
“或許那五年我不能釋懷的,無非是我聽見阿娘說,”
“好想再吃一次阿爺做的黑胡麻粥啊。”
崔娘子說這些話的語氣如此的平淡,如果不是她眼底晃動的水光,或許白錦兒都要懷疑她說的是其他人的故事了。
但她確實是悲傷的,白錦兒明白,她也確實地感覺到了。但那種悲傷并不強烈,非要說起來,甚至還不如孩童被搶走心愛玩具時候來的激烈,
卻是令人難以忽視的,悠遠卻不虛幻的,以平淡敘述的口問說出來,將其故事化。
白錦兒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她想要出言安慰面前的女子,但是她分明的說了,她已經不再糾結于這樣失去的悲傷;于是所有的安慰都顯得敷衍而無力。
很明顯,白錦兒不想這樣。
她猶豫了片刻,這樣說道:
“也許,我不敢說自己做黑胡麻粥的手藝多好,但是如果令尊想要煙華玉羽粽餡料的做法,我......”
“不不不姑娘,你不用這樣,”
崔娘子搖了搖頭,
“這配方是你獨有的,你不用因此就給我們。而且,從我阿娘去世之后,阿爺就再沒做過黑胡麻粥了,我想,他也怕睹物思情吧。”
“這樣啊......”
白錦兒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崔娘子見狀,溫柔地摸了摸白錦兒的頭發。
“謝謝你,錦兒姑娘,”
她溫言細語地說,
“謝謝你滿足我這些無理的請求,也謝謝你,愿意聽我說話。”
白錦兒抬起頭和崔娘子對視,看著那雙極溫柔的眼眸,那一點失落也慢慢地消失了。
可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不小的響動。白錦兒和崔娘子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難道是我夫君回來了?”
白錦兒聽見崔娘子小聲說,
“不對,這不是他平常回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