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家食肆一如既往的熱鬧。
只是天氣漸熱,特別是日頭正中之后,店里的客人還是少了許多。這又沒空調又沒電扇的,白錦兒就是把所有窗子打開,店里的空氣還是悶悶的,因此如了夏之后,出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少了。
白錦兒只好去找了兩口大缸裝滿了水,一口擺在大門,一口擺在店子角落里,希望能降低一些溫度。同時店里的菜譜也應時而改,多為冷盤冷淘和清涼解暑的點心了。
當然,也有例外。
“信平!給我來一碗麻辣什錦燴!老規矩!加辣加酸加麻!”
林信平這邊剛剛記完一桌客人的訂單之后,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道極雄渾的聲音。聽見這個聲音的瞬間,林信平不由得擦了擦腦門上的汗。
他轉過身走向發出聲音的那張桌子,一邊走一邊勉強地笑著,同時說道:
“吉叔,您又要吃什錦燴啊。”
“是啊臭小子,快快去告訴錦兒小丫頭,”
“我待會兒還有活要干呢,可不敢耽誤了。”
說話是一個壯碩的男人,他只穿著亞麻布裁剪而成的短打,袖子高高地擼在肩上,露出兩條肌肉虬結的手臂;面上留著茂密的絡腮胡子,應該是好一段時間沒有打整了,看著不免有些毛躁。
一雙眼睛好像銅鈴似的那么大,圓愣愣地看著人——想來若是看向哪家的娘子,定會叫人害怕吧。
聽見男人催促的話語,林信平嘴里哎哎地答應著,朝廚房走去。
“阿姐,新的單子,”
“噢還有,吉叔來了,還是老樣子。”
白錦兒此時正偷偷地將雙手泡在用來給面過涼水的大盆中涼爽,聽見林信平的聲音隔著簾子傳進來,不由得不情愿地哎喲了一聲。
“他又要吃什錦燴啊——”
“對,”
林信平聽上去也很無奈,
“而且也是老規矩,加酸加麻加辣。”
“做他這么一碗,能叫我后背都全濕了。”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白錦兒還是老實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她將林信平遞進來的紙都掃了一眼,隨后丟在灶臺的一角——那里有著她找鐵匠鋪專門按照著自己的要求,將一根鐵簽打進了塊軟木頭里,專門用來固定點菜單的工具上。
大多就是些冷淘啊炒面之類方便好做的,要不就是做起來沒那么折磨人的,
可就是那個夾在其中,十分突兀的,
麻,辣,什,錦,燴。
所謂的麻辣什錦燴是白錦兒按著唐朝人慣用的說法取的名字,但其實就是一份簡單的麻辣燙而已。
前不久天氣冷的時候白錦兒弄出來的,一時之間成了店鋪里的明星產品——就連那些吃不慣麻吃不慣辣的人,都會來叫一份不加麻不加辣的麻辣燙。
只是天氣熱了以后,這吃的人就少了。
除了一個人,
一個執著的人。
這位吉成,是城里一家鐵匠鋪的老板。人才二十多歲快到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是錦官城首屈一指的鐵匠了,
當然,是西市里的。
大到家用器皿,小到鐵針鐵簽,吉成都能打的又快又好;他的父親和白老頭也是老酒友了,所以白錦兒也總在他家打東西。這店鋪里白錦兒特殊要求的鍋啊鏟子啊之類的東西,都是他打的。
然后,在打造了那么多的廚房用具之后,
吉成總算是生了濃濃的好奇心,
親自來到了白家食肆,看看這小丫頭到底用這些奇怪的東西來做什么。
誰知道來了一次,就再也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