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兒說完一頓,
“或者說,是。”
“我本來已經將賣身契交給她了的,但是,”
說到這兒的時候,白錦兒后面的話,卻是有些說不出口。她斟酌半刻,才像是認命似的嘆一聲氣,接著后面的說話道:
“她后來在我不知情的時候,又回那個家去了。”
“拿在她手上的賣身契,也給了她阿爺。”
“什么?!”
在場的三人同時驚呼出聲,把沉浸在食物中的趙小曉都嚇得抬起了頭來,一臉茫然地看著面前這幾個人。白錦兒知道他們會有這樣子的反應,眼睛不由得移開,躲開了幾人視線。
“你說她又把自己的賣身契送回去了?!”
孟如招瞪大了眼睛,寫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她甚至撐著桌子支起了身,音調都拔高了不少。
“她,她莫不是被脅迫了?丫頭,你可問清楚了?”
“我也問過,她是不是被脅迫的,可是,她說不是,”
“我瞧著她的眼睛,”
“確不像是說謊。”
“怎么,怎么,”
少女踮起的身子緩緩落下,搭在桌上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活動著。半晌,孟如招猛地抬頭,
“她莫不是腦袋被打壞了?!”
原本應該是聽上去很好笑的一句話,此時聽在眾人的耳朵中,卻甚是諷刺。
石玉寧的面色沉了下去,陶陽卻是看了看白錦兒的方向,瞧著她流露出的失望和難為的神色,嘆了口氣。
“此事,原是一段日子之前發生的了。畢竟是由我牽線,又麻煩了四郎陶陽和二娘子,現在成了這副模樣,我也實在不知如何向你們開口,”
“本想著就遮過去,日后也絕不再幫了,便是打雷下雨,又與我有和關系呢?”
“可那日我恰巧過臨云坊,瞧見裘氏她阿爺,帶了個從頭到尾打扮都不像是好人家的女人往家去,便多了個心眼。叫二娘子幫忙嘗一嘗,又知道了那人是什么人物......”
“就是那天你叫我找的那人?”
“正是。”
“我說,”孟如招的表情也逐漸凝重下去,“雖說好奇你為何突然對那種人感興趣了,但想你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人,斷不會做出什么不妥事情,找到之后,也叫銀瓶送來你處。”
“正是,”
“裘氏她阿爺帶回家那一人,便是康樂坊一有名的奴兒娘,喚作香兒的。從前也是康樂坊有頭面的妓女,后來年紀大了卻沒得繼承院子,便自己出來做奴兒娘了。”
“是,”
孟如招點點頭,
“我當時查到的,便是這人。”
“后來我又去尋過裘氏,她對我說是她阿爺找了個媒人來替她說親,說是要給她找個好人家。我叫她描述了那媒人模樣,卻是那奴兒娘罷了。想必,什么謀親事的,都是她阿爺開口哄騙她的。”
“丫頭說的沒錯,”
聽到白錦兒說到這里,一直等著沒說話的石玉寧終于開口了。他緩慢地點點頭,聲音低沉,
“我叫人去跟著那裘用,看到他常出入康樂坊深曲。回啊立報的人說,裘用除了狎妓之外,便是去和那名叫香兒的奴兒娘討價還價,”
“想將自己的女兒賣個好價錢。”
其實白錦兒早就想到了,從她收到孟如招叫人送來的荷包之后,她就早已經想到了這件事情。
可是等著真正從石玉寧的口中聽見的時候,
一種十分強烈,難以消磨的悲哀之情,從她心底卷出來,
瞬間將少女吞吃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