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六是西市的一個牙商。
雖是牙商,但和城中王克,張牙子那樣有名的牙人不同,
蔣六不僅名不見經傳,就是同樣在城門口等著生意上門,他也總是最后才能接到活兒的那一個。
這讓他很苦惱,
也很疑惑。
家里娶了個啞巴婆娘,雖然婆娘不會說話,但是人溫溫柔柔的,又安穩地跟著他,雖說他掙錢不多吧,但也從沒見過她露出什么嫌棄的樣子——隔壁老魏羨慕哭了。老魏婆娘長得尖尖細細的,說話聲音也是尖尖細細的,
喊老魏的名字的時候,
整個村子都能聽得見。
蔣六他們村子是離錦官城最近的一個村子,所以蔣六自認為是錦官城的牙商;自認為是錦官城牙商的人很多,
蔣六和里面最多數的人一樣,
每日穿梭在陌生城門和城門之間。
蔣六一開始主要是給村里要賣羊賣豬的人往城里牽線,可是只要多牽幾次,那人后來就不找自己了,轉而去認識錦官城里其他的牙商去了。這樣的事情不是一兩次,而是好幾十次,
蔣六也弄不明白,自己哪兒出了問題。
后來是有一次,城里一個老客人請自己吃酒。極烈的火刀子下去,那人打著熏人的酒嗝,口齒含糊地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留不住客人。
蔣六臉紅脖子粗地搖搖頭。
你啊,啥都好,
就是嘴笨不會說話。
這人家來找你賣貨的,你事先不好好地給人家介紹介紹貨,人家怎么知道你找的是靠譜的人;眼神瞧著又呆呆的,眼珠子沒精神,
讓人一看就是個好上當受騙的。
要不是我在你這兒都做了好幾年的生意了懶得挪窩,估計我也得找別人。
蔣六聽完了這人說的話,臉紅著又端著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
他知道自己嘴笨說不好話,
偏偏還做了牙商這種,最需要眼觀四路舌燦蓮花的事情。
這是為什么呢?
蔣六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了。
他只記得自己做成第一筆的時候,那買方出手很大方,甚至將買到那群牛里的一頭小牛犢,給了自己。
小牛沒大牛值錢,但養一頭挺費錢的。蔣六家又不種田了,養這么一頭牛等它長大,實在是不劃算。所以蔣六轉手就把那頭小牛犢給賣了,換了好幾吊錢。
婆娘看見的時候啊啊啊地說了些什么,
蔣六聽不大明白。
但是看著她濕濕的眼眶,蔣六想,說的應該是好話。
好像從那之后,他就打定了主意要做一個牙商了。
后來雖然再沒有得到過那樣多的報酬,但是每當自己拿著賺到的傭金回家的時候,看著婆娘那噙著淚水眼睛彎彎的樣子,蔣六就笑得比她還開心。
所以他還是堅持著,
哪怕經常要在城門口站上一整天,
他也樂意。
在每日開始等生意之前,蔣六都會先進城里去西市,買些好帶在身上的吃食,這樣就不用花費多余的時間再進城吃飯了。
婆娘在家里幫人洗衣服掙些小錢,每日天不亮就陸陸續續的有人送衣服來家里;蔣六不舍得她辛苦,所以并沒有讓她給自己做能帶出來的飯食。
夏天的時候吃的東西壞的快,冬天的時候吃的東西冷的快——不管是哪一種季節和結果,都會讓蔣六饑餓地熬過難捱的三四個時辰。
不過半年多前,他找到了西市一家十分價錢便宜東西又好吃的食肆,
在開始每日要做的事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