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埋怨你阿翁,他,也是不想你傷心難過......”
“我知道,”
白錦兒扯了扯嘴角,緩緩開口道。
“只是,如果阿翁能早些告訴我,我就能再好好珍惜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了。”
“汪叔叔,你說,”
“人總會死的,”
“是那些先走的人比較難過,還是那些后走的人,比較難過呢?”
“這樣的問題,汪叔叔好難回答你......”
“沒事的汪叔叔,”
白錦兒抬起手,裝作若無其事地擦了擦眼角。
“我只是,隨便那么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汪泉望著白錦兒良久,良久,嘆了口氣。
“我阿娘去世之前,她和我阿爺商量好,那天晚上,將我叫進了屋中,將她所剩日子不久的事情,誠實地告訴了我。”
“她是生我時坐了病根,這么些年我父親雖然極力幫她調養,卻還是沒能留住,他們夫妻二人能同生共死,”
“不過我阿娘說,能瞧見我平平安安的長大,學得了父親的醫術,便已經十分的滿足了。”
“父親甚至將她的病緣和病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卻和我說,告訴我這些事情并不是想要我愧疚,而是我作為一個大夫,或者說只是一個單獨存在的人,有些事情的發生,”
“他們的聯系是已經客觀存在了的,”
“而不再是混雜了世俗倫理緣故,要叫人做無用背負的。”
“也就是說,我應當知道,母親的病是怎么來的;但這是她選擇賦予了我生命時付出的代價,她已經向命運償還了,便不需要我再自作主張的去償還。”
“后來,我便算著日子,送著我阿娘離開我們父子。”
“從那之后,我便習慣了將生死的界限看的很平和。稱不上淡然,也絕不是模糊,”
“只是我知道,無論你多么的恐懼和抵觸它,那條界限就在那里,”
“即使你蒙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該來時,它還是會出現。等你睜開眼睛,開始傾聽的時候,可能你為之難以割舍的理由,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直面它,也許很殘忍,也許難以接受,”
“但生死間留給你的那么一點時間,卻因為你的直視而變得彌足珍貴。”
“我是這么想的,”
“可是我經手過的病人,”
“我見識過太多的生死離別,”
“我慢慢也發現,或許這樣的不舍,與死亡之間的拉扯,那失去摯愛至親的哭嚎,那錐心刺骨肝腸寸斷的分離,”
“就好像活生生撕裂血肉般,”
“才正是我們這樣不舍人間的原因。”
“包括來生,包括輪回,”
“也正是我們生而在這廣袤天地間,對一切的眷戀。”
“所以我想,就是難過吧,就是悲傷吧。萬物尚且有靈,我們作為人,能為一朵花,一株草落淚,”
“與自己摯愛至親之人陰陽分隔,又怎能叫人清凈如冰,古井無波呢?”
“先去的人比較難過,后去的人比較難過,這樣的事情,本就沒有什么好比較的,”
“因為我們的心都曾與對方交映,分離之時,”
“心中的悲傷,”
“都是不需要去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