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前幾日陳公款待揚州來的貴客,”
“又是將董老板的蜜煎做了伴手禮。”
“想來如今不只咱們這兒,說不定啊,就是長安那邊,也都知道董老板玉筵樓的名號了!”
他們聚作一團,不知是哪位端著茶杯的,說了這么句高話。說是高話也不完全,
前半句是真的,
后半句是抬舉。
可正是這樣真假半摻,夾雜著一種類似美好祝愿似的話語,最是叫聽的人受用。董杭自然不例外,
他嘴角的弧度恰好,
眼睛卻已經彎了起來。
“哪里哪里,王兄過譽過譽了,”
“董某這點手藝能陳公賞識,實在是董某僥幸。若論起真功夫,在座各位都有勝于我的,”
“某實在不敢字得,在幾位面前稱一個能字。”
這自然又是半真半假了,
有人勝于他不假,可你若真要說,董杭的廚藝能成一州刺史打點關系的工具之一,是完全依靠的運氣,
便是假了。
“董老板為人實在謙遜,叫人佩服佩服——”
周圍人口中不停發出頌贊的聲音,或是真心,或是假意——這些以后董杭都不在乎,
他享受的就是這樣子真假半摻的夸獎,
羨慕,嫉妒,亦或是打定主意背后使些手段,
都是讓男人覺得無比充實的部分。
董杭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朝著劉饕的方向看過去,彼時,劉饕正和申子初掃蕩著那桌上的茶點,
除了蜜煎以外的茶點,
他們唯獨剩下了。
這也算是劉饕對于董杭的一種認可,
只是這種認可,實在讓董杭開心不起來。
“各位,時辰也差不多了,想必各位在這里站了許久也覺得有些疲累了,”
“我們去旁廳歇歇腿腳,”
“差不多,也是幾位今日來參加我試菜會的好廚子,為我們帶來美味佳肴的時候了。”
在一片應和聲中,董杭面帶微笑的微微頷首,便先邁步,往回廊旁邊的偏廳走去。劉饕與申子初落在最后,口中依舊談論的是自己的事情。
客人們排著順序依次坐下,蓋因今日出席的客人身份大抵相同,不是城中酒樓食肆的老板,便是一些較有名望的商人——商者自古微賤,
因此雖是家財萬貫,卻在這樣的宴會中,坐的向來是末位。
眾人落座,便有奴婢進來侍茶,
董杭自己伺候那些達官貴人久了,便好些習慣也沾染上——茶一定要是煮好的熱茶,其中還要加進各種珍貴調料,
例如鹽巴,胡椒之類。
劉饕瞧見分到自己面前的那碗茶,不由得想起此時在后廚忙活的小姑娘,
白家食肆的茶都是清茶,
但絕不是因為他們只弄得起清茶。
他曾見過白錦兒喝煮茶,她嘔的好像要把自己臟脾都吐出來。
男人不由得搖著頭笑起來,飲了一口自己碗中的茶湯。
穿著統一的奴婢捧著統一規制的碗或小盆從外面進來,表情淡漠,無嬉無笑,只搭在肩上的披帛,隨著腳步的前進,搖擺出恰好且統一的弧度。
每人每張桌子上都擺放了相同的菜品,
與秋分會時類似,菜肴的數量卻沒那么多。
有熱騰騰的,也有冷盤,
總共八種,正是廚房中,把八位廚子各自的拿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