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需要先找到健康的蠶蛾,然后才能得到健康的卵?”馬一龍畢竟是點過翰林、當過知府的,很快抓到了關鍵。
“不錯。”李淪溟接話道:“一個研究小組發現,病卵所產的蠶孵化后發育遲緩,嚴重的當齡死亡,最長不到四齡即死。而且它們會感染其余的蠶,所以必須要堅決剔除掉!”
“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受災縣的蠶卵全部銷毀,從別的縣引進沒有患病的蠶種。”馬一龍馬上想到了應對之策,旋即卻又苦澀道:“但這樣一來,這幾個縣的養蠶業,怕是好些年都恢復不了元氣。”
蠶蛾破繭而出后,便開始長達半天甚至一天的交尾。不過一旦分開,雄蛾便精盡蛾亡,雌蛾則立刻開始產卵。蠶農用桑皮做的厚紙來承接蠶卵,一只可產卵二百多粒,所產蠶卵自然地粘在紙上,一粒一粒均勻鋪開,天然無一堆積。養蠶的人把蠶卵紙收藏起來,準備第二年用。
蠶卵要經過短則半年長則十個月的休眠期才能孵化,而且非常敏感脆弱,一旦氣溫忽冷忽熱,或者濕度變化太大,就會大量的孵化不良。蠶農們比照料孕婦還細心的照看蠶卵,最后能有一半成活就燒高香了。
而且蠶寶寶也一樣脆弱,稍受驚嚇就不結繭。以至于養蠶的月份,江南不許串門,家里不許哭鬧吵架喧嘩,全家大氣不敢喘。但就是這樣小心,總有十之二三的蠶不能結繭。再加上難以避免的天災蠶病,總要再補上一半的種。
再說現在各縣都還想擴產,蠶農的蠶卵自用尚顯不足,哪里買得到蠶卵?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從零開始的……
“有沒有什么辦法分辨出病蠶病蛾呢?”馬一龍抱著期冀問道,反正他用眼是看不出區別來的。
“這是我們重點研究的對象,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研究小組。”龐憲答道:“經跟蹤發現,用顯微鏡無法在蠶卵中檢測到黑點。隨著幼蟲逐漸長大,這些黑點才漸漸顯現出來,在蠶蛹期已經清晰可見,而病蛾體內的黑點已經多到驚人了,所以我們建議,為了篩選出不染病的蠶卵,把蛾子作為檢測控制的起點。”
“好!”趙公子拊掌大贊道:“你們的水平一日千里,這次對付蠶病,可謂殺雞用牛刀了!”
“……”馬一龍這次也不吃味了,而是心悅誠服道:“你們醫學院的水平比農學院高多了,老夫自愧不如。”
“哎,孟河先生不要這樣講。”李時珍卻淡淡笑道:“我們江南醫院自組建起,就把防治瘟疫作為頭等大事,并一直在昆山與血吸蟲病作戰,經驗上當然豐富一點。”
說著,他良心發現似的贊了趙公子一句道:“這都是多虧了公子把科學引入醫學啊。”
“哪里哪里。”趙昊笑道:“我只是稍微點了一下方向,全靠諸位日積月累的苦功夫啊……”
小冰河時期瘟疫橫行,歐洲黑死病肆虐數百年。在大明,鼠疫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關中華北持續幾十年的鼠疫大流行,讓人口成片死亡。
尤其是崇禎十六年十月的京師大鼠疫,北京城死亡達二十多萬人。以至于李自成兵臨城下時,瘟疫橫行的北京城甚至組織不起像樣的抵抗,不高興就吊死在了煤山上……
趙公子將鼠疫視為比野豬皮和李闖還要危險的敵人,從一開始就要訓練出大明的‘吳連德’來,帶領大明百姓戰勝瘟神!
所以趙公子說這次蠶病也是好事兒,至少可以讓江南醫院提前演習一下,如何與傳染病戰斗。
雖然一個是蠶,一個是人,但原理是共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