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翁所謂的負責,就是什么都不做?”高拱心情沉重的哂笑一聲道。
“燮理陰陽怎么能叫什么都不做呢?”李春芳見他有所觸動,倍感欣慰的笑道:“把大明比作一個大家庭,皇上就是家長,我們則是管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我們操心,哪里屋子漏雨了要趕緊修補,這個月的用度緊了要想辦法騰挪,老爺夫人吵架了要想法子調和,少爺在外頭惹了事兒,要掏銀子賣平安……一切的目的都是把日子湊合過下去,能撐上幾年,交給下一位管家,就功成身退,便可俯仰無愧了。”
“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便聽高拱揶揄笑道:“老夫終于明白該怎么當首輔了,就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唄。”
李春芳老臉一紅,強自分辯道:“那不可恥,和尚的職責不就是撞鐘嗎?最可憐的是,鐘都破了,你欲撞而不得,到時候連和尚都當不成!”
“好,那老夫請問元翁,我們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這鐘就不會破了嗎?”高拱把臉一沉,道:“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何況那么大的鐘杵,那么破的鐘。”
“這……小心敲,多修補,總能多敲它幾年。”李春芳憋了一會兒,方勉強答道:“將來等鐘實在破得實在沒法敲,香客們就愿意捐錢重鑄一口新鐘了。”
“更可能金甌破,廟關張,和尚死光光。”高拱冷哼一聲道:“至于香客們,換一家廟燒香就是,沒必要陪著廟一起死。”
李春芳心說,和尚也可以換個廟撞鐘的,但那就太不像話了,實在不是他的身份該說出口的。沉默片刻,便幽幽一嘆道:“一代人管一代人的事兒,鐘還能敲下去,我們敲著就是。”
大家不是一路人,再費口舌也沒意義了,高拱便點點頭,換個話題道:“元翁此去,不知何時能再相見,還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請一并示下吧。”
這就像后世干部退二線談話,你這時候提要求,領導會盡量滿足,過了這村,那就沒這店兒了。
換言之,就是別扯些沒用了,給你自己整點事兒實惠得了。
知道自己這份苦口婆心,沒有起到預想的作用,李春芳略略失望的嘆氣道:“多謝高閣老關心,不過先考犬子都已經得了蔭贈,我個人已經沒什么遺憾了。”
頓一頓,他話鋒一轉道:“只是想替家鄉父老,向閣老求個情。”
“請講。”高拱點點頭。
“前日聽大司徒言,閣老有意今年將全部的漕糧海運,還請高抬貴手,給百萬漕工和沿岸百姓留條活路啊。”李春芳離席,向高拱躬身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