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正在讀《通鑒》。”朱翊鈞卻正色答道。
“哦?是嗎?”隆慶不禁汗顏,心說朕都沒過幾頁,只在潛邸時聽先生們說書似的講過一些。“怎么不先從《百家姓》、《千字文》之類的學起啊?”
“那些兒臣七歲時,大伴就教我背過了。”太子一臉驕傲道。
“是嗎?呃,好像是哦……”隆慶先吃一驚,又想起好像李貴妃去年還是前年說過這事兒。皇帝愈發驚奇道:“那《四書》也讀過了嗎?”
“大伴說,那些東西等出閣后,自有飽學的翰林教兒臣,肯定比他教得好,所以就不越……什么……代庖了。”朱翊鈞撓撓包子似的腮幫子道:“他還說《通鑒》是古代的宰相寫給皇帝和太子看的,兒臣小時候讀一讀,哪怕不懂里頭的道理,將來也很有用處。”
“哦?當初在潛邸,張師傅也是這么跟朕說的吧?”隆慶愈加驚訝的看向張居正道:“想不到那個死奴才,哦不,馮保居然有這等見識?”
“馮公公學養深厚,為人端方,漫說在內官中,就是放眼朝堂也是很出挑的人物。”張居正忙恭聲應道。
“嗯,他確實跟旁人不大一樣。”隆慶有些不情愿的點點頭。
“不過《通鑒》上講的是軍國大事,為君之道,太子殿下現在讀是不是有點早呢?”卻聽張居正話鋒一轉。
“我能看懂,挺有意思的,實在不明白還可以問大伴嘛。”太子卻大言不慚道。
“哦,那為臣斗膽考校一下殿下如何?”張居正便淡淡一笑道。
“好。”隆慶眼前一亮,拊掌對太子道:“你要是能回答上來了,就讓馮保繼續跟著你。要是回答不上來,朕就把他發配去祖陵,你也老老實實等出閣讀書。”
“來就來,誰怕誰。”小胖子勇氣十足。
“那請問殿下,《通鑒》第一句,‘起著(chú)雍攝提格,盡玄黓(yì)困敦’,此句作何解?”于是張居正問道。
“就是說這一段‘起于戊寅年,盡于壬子年’。”太子不假思索的答道。
“哦?”隆慶一臉懵逼的望向張師傅,見張居正點點頭,不由大贊道:“我兒真學問!”
其實這只是歲星紀年法換算到干支紀年法,生搬硬套、死記硬背的東西罷了。張居正身為帝師,當然知道隆慶皇帝不知道了。拿來讓皇帝不明覺厲,又不容易穿幫,最合適不過了。
“那不知殿下讀到哪里了?”張居正又問道。
“剛剛讀完周記。”太子答道。
“請問殿下,‘臣聞天子之職莫大于禮,禮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又做何解?”張居正便追問道。
“臣聽說天子的職責中最重要的是維護禮教,禮教中最重要的是區分地位,區分地位中最重要的是匡正名分。”朱翊鈞流利作答。
張居正接著又問了諸如‘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圣人之官人,猶匠之用木也’幾句周記中的名言警句,太子都一一作出解釋,看上去已經在馮保的教育下,吃透了這些內容。
這讓張居正欽佩無比道:“太子殿下真是天縱奇才啊!此乃我大明之福啊。當然馮公公作為太子的啟蒙老師,也是十分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