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聽說趙貞吉致仕后,并沒有回四川老家,而是流寓兩京間,整日與泰州學派的一眾‘赤手搏龍蛇’的狂妄之輩往來,常有誹謗元翁之言。聽說他的一干門生弟子,也都心有不甘……
張居正說的這些,完全都是事實,高拱當面和趙貞吉對質他都不怕。
但張相公故意模糊了時間——趙閣老當初確實想跟他聯手來著,但那是隆慶四年的事兒了!他不說具體時間,高拱結合上下文,自然會以為此事發生在他致仕之后,性質登時就變了。
看完這段內容,高拱就認為,張居正是說,那趙貞吉被斗倒之后,心懷不甘,流竄兩京,勾結泰州學派那幫腦后生反骨的家伙,陰謀扳倒自己、報仇雪恨了!
高閣老越想越覺得靠譜。因為被他攆走的四大天王中,雖然跟殷正茂到了武斗階段,但其實還是和趙貞吉斗得最兇,時間也最長。雙方說是深仇大恨都不為過!
且曹大埜是趙貞吉的同鄉加弟子,當初就曾為趙貞吉當過馬前卒。
而劉奮庸他也知道,是那泰州學派現任教主羅汝芳的弟子,整天神神道道的,說一些不著邊際話,所以高拱才會很不喜歡他。
‘至于汪文輝,呃,那是自己的學生……’高閣老忽然想到,那孽徒是南直隸人。
說到南直,他就想到了徐閣老……
高拱不禁打了個寒噤,忙對著揭帖反復推敲起來。
‘流寓兩京間……他去南京,真的只是跟泰州學派中人來往嗎?聽說那李贄在蘇州辦什么女子學校、何心隱在松江辦什么集體農場……’
高拱哎呀一聲,猛地一拍桌子,他覺得自己明白張居正在暗示什么了!
趙貞吉八成去找徐階了啊!自己怎么忘了那老東西了!
趙和徐都是王學門人,前者就是后者一手提拔起來的!
因為張居正對心學沒什么悟性,是以徐階想讓趙貞吉日后在朝中,擔任心學的保護人。所以說趙貞吉是徐閣老的另一傳人并不為過。
而且千萬別以為徐階現在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就徹底沒價值了。他的門生故吏還在,還有的是人念著他情。只是因為自己在位,才沒人敢替他出頭罷了。
但這些人還可以干別的啊!尤其是那些遭到自己報復,被自己貶斥放逐的徐黨官員,怕是早就等著,有這么個人帶著他們報仇雪恨了吧?
又想到如今朝中大員,多半還是當年徐閣老提拔起來的。真要是讓趙貞吉把‘二次傾拱’搞成了,這些人不說落井下石,就是保持中立,都會讓他顏面掃地,甚至嚴重動搖他的根基。
想到這一節,高閣老不由冷汗津津,一陣陣心跳過速。他感覺一道鐵幕從幽暗中緩緩降下,一張大網自虛空籠罩在自己頭頂……
隆慶元年那次閣潮時的一幕幕不堪的場面,在他眼前不斷浮現,讓高閣老呼吸愈發急促,漸如拉風箱一般。
“老爺,你別嚇我們啊!”高超趕緊扶著他坐下,給他好一個順氣。高拱定下神來,抓住高超的手,惶急吩咐道:“快叫韓楫他們回來!”
ps.先發后改,明天就會看到陛下的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