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心疼干兒女婿,叫雞公公照顧好趙昊。其實哪用雞公公操心?馮公公都愛死這小趙了,何況還有老張和兩個病老頭,便讓人把相鄰的翡翠軒收拾出,供他們休息。
可除了成國公,誰能睡得踏實呢?這幫老頭身體本來就不好,熬不了幾天非得垮了不成。便商量著夜里輪流在聚景閣外值守,沒輪到的便踏實睡覺,這才實現了可持續等待。
高閣老也漸漸的平靜下來了,這天夜里,輪到他跟張居正一起守夜。
園子里燈火通明,巡夜的大內護衛和進出侍奉的太監宮女,人來人往不絕。高拱將自己從眼下的紛雜痛苦中抽離出來,進入一種純粹的狀態。然后平靜的對張居正道:
“叔大,不用等了,你贏了。”
“元翁?”張居正一愣,旋即才明白,他的意思是,不用等皇上最后的狀態了。
不管最后隆慶是死是活,還是半死不活,他都決定讓位了……
“元翁,仆從沒想過和你爭。”其實張相公也知道自己贏定了。這些天他早已經推算過各種可能的發展了,每一種都是高拱黯然出局,區別只在于自己出多大力氣而已。
他也人之將贏,其言也善道:“不谷是真心想跟元翁一起撥亂反正,開創盛世的。”
“可惜,造化弄人啊。”高拱擺擺手,不想再跟他復盤,自己是怎么輸的了。便沉聲道:“你不要勸我,也不要安慰我,那是對老夫智力的侮辱,也讓我看輕你。事已至此,我們只有往前看了。既然你還沒忘了我們的皋夔之約,那老夫便拜托你幾件事,一定要做到!”
“元翁請講。”張居正只好洗耳恭聽道。
“老夫做事操切,不留余地,這一點被詬病的最多,我也不否認。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私心,我只想撥亂反正救大明,想開創‘隆慶之治’!所以叔大啊,你千萬不要因為我的原因,就把之前幾年的基礎全都推倒。既然我們志同道合,是不是可以不走人亡政息的老路呢?”
“可以……仆的意思是,不管怎樣,我都會擁護元翁的方略。”張居正這話說的確有幾分真心道:“不管到什么時候,我還是那句話,若論革舊布新、高屋建瓴,仆不如公!”
“好,然后就是你新官上任三把火,請燒在吏治、錢糧和兼并上!不是讓你一并做起,但定要提綱挈領,為日后的大文章點題。”高拱接著道。
張居正暗暗不悅,心說,那倒是誰當首輔啊?面上卻依然一臉謙恭,聽老高打開話匣子道:
“過去幾年,老夫的主要精力在平定四方、剪除異己上,目地只有一個,為接下來的改革,營造一個有利的環境。”高閣老無限遺憾道:“今年開年,老夫本打算放開手腳展布一番的。今年的頭等大事便是吏治改革,這也是老夫為何一直厚顏兼掌吏部的緣故,得罪人的事情沒人會干,只能我來干!”
“這么說,元翁年初以吏部名義奏請‘兩京官員外放時,不得請病假回避’的旨意,就是鋪墊了?”張居正恍然道。
“不錯,可惜皇上這一病,把什么都耽擱了。”高拱嘆口氣,振作精神道:“如今大明百弊叢生,關鍵就在吏治上。吏治不清,貪腐橫行;官府無能,兼并橫行;官吏敷衍,政令虛設。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事,都得先從這上頭下手!”
“是,仆深有同感。”張居正點點頭,他這下徹底聽進去了,虛心請教道:“不知元翁有何高招?”
“信賞罰、核名實之類的老生常談我就不說了,你肯定比老夫玩的溜。”便聽高拱石破天驚道:“我給你三個建議,只要你肯聽,就一定能一掃官場二百年之頹勢,讓大明重新煥發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