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進入萬歷朝后,官軍戰果最輝煌的一次大捷。誰知捷報八百里加急入京,卻引發了一場險些斷送萬歷改革的軒然大波!
得知遼東大捷,張相公自然是最高興的,他推行考成法三年多來,砸了多少人的飯碗,摘了多少同僚的烏紗?各方面遇到的阻力自然越來越大。
這場大捷來的正是時候,用來證明改革的正確性,可比什么祥瑞有說服力多了!
所以張相公迫不及待打開了捷報,卻不由眉頭一皺。
不是大捷本身有什么問題,而是報捷的人有問題——具本的居然不是遼東巡撫張學顏,而是遼東巡按劉臺。
撫按雖然都是欽差,但尊卑有別!巡撫才是軍政主官,巡按只是監察官!
這種天大的露臉的事情,當然要由主官來具本報捷了。劉臺最多只能聯署,為捷報的真實性背書。
這個劉臺怎么敢撇開巡撫,搶先奏捷呢?
因為他是隆慶五年的進士,張相公的得意門生!
張相公推行改革,破舊立新,為了跟舊勢力對抗,當然要提拔自己的門生了。
而且劉臺還是湖廣興國人,是張相公的鄉黨晚輩,就更加被重用了。
張居正派他去遼東,很明顯就是替自己盯著東北老鐵們,讓他們好好干,別整幺蛾子。
自隆慶封貢以后,俺答汗當上順義王,再也不用搶劫了,心靈空虛了,便和三娘子皈依了藏傳佛教。在順義王夫婦的帶頭下,整個韃靼上下便沉迷信佛不可自拔,已經幾乎提不動刀了。所以現在大明主要的邊患,就剩一個遼東了。
遼東的蒙古各部一看,韃靼部如今精神物質雙豐收,日子別提多滋潤,便也想效仿封貢。
當初俺答封貢時,雖然是高拱主導,張居正分管軍事,也是出了大力的。就在大家以為這會肯定‘外甥打燈籠——照舊’時,張居正卻明確表態,堅決不許!
他的理由是,大明積弱日久,短期之內沒法像國初那樣,大軍遠征蒙古各部,將其一舉逐出漠北。所以只能實際一點,暫時以九邊安寧,不擾內地為要。
但韃虜兇殘無信,一味懷柔只會助長囂張氣焰。如果西邊的韃靼和東邊的土蠻都給予封貢的話,兩邊都不會珍惜的。所以必須要堅決的拉一派打一派,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才長久!
既然俺答封貢后,一直表現不錯,據說還帶頭吃齋來了,那就繼續喂他胡蘿卜好了。但對遼東的土蠻,就要堅決的打擊了。
不能因為他們求饒而松手,必須年年打,年年往死里打,打到沒有土蠻了為止。這樣非但能震懾東北的那幫子蒙古女真部落,還能讓西邊的俺答汗更珍惜得來不易的封貢機會,不敢越雷池半步。
待官軍集中力量,平定遼東后,再回過頭來收拾被宗教和貿易養廢了的韃靼部,不就易如反掌了?
‘東制西懷’就是張相公為根治困擾大明百五十年的韃虜之疾,開出的一劑藥方。
如今‘西懷’已經完成,就剩全力‘東制’了,張相公自然希望遼東文武合力,內外齊心,把勁兒往一處使了。所以劉臺臨行前,張居正特意面授機宜,告誡他去了遼東只看不說,有什么問題調查清楚了報給自己處置,不要干擾遼東文武,尤其是不要對遼東巡撫指手畫腳。
因為張學顏是高拱用的人,如今朝中高黨略盡,幾乎跟高拱沾邊的就倒霉,張中丞這種漏網之魚自然難免惴惴。
但張居正沒法動他,因為實在是非他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