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鎮邊長二千余里,城砦一百二十所,三面鄰敵,官軍近十萬。然自嘉靖戊午大饑,逃亡三分之二。之前兩位巡撫王之誥和魏學曾,都是名臣干吏,然而兩位中丞竭盡全力,也未復全盛之半。
隆慶四年遼東又遇荒旱,餓殍枕籍,蒙古和女直各部趁勢而起,遼東形勢岌岌可危。
張學顏臨危受命,首請振恤,實軍伍、招流移,治甲仗、市戰馬,信賞罰,終于恢復了遼東的戰斗力。,
他又與大將李成梁配合默契,相得益彰,經營數載,終于將遼東局面收拾一新,把韃子女真打得屁滾尿流,人口和兵力也恢復如舊。
要想掃平遼東,這樣身系邊陲的能臣,張居正哪敢輕言撤換?相反,還得給張學顏加官進爵,溫言寬慰,好讓他打消求去的念頭,安心跟李成梁搭班子,把土蠻干趴下再說。
可劉臺這一搞,讓人家張中丞怎么想?
張相公又一尋思,頓時了然——這小老鄉在遼東,還不知怎么扯大旗作虎皮呢。恐怕早就騎在張學顏、李成梁的脖子上作威作福了。
他意識到,之所以獨有劉臺的捷報,卻不見張學顏的。八成就是遼東文武在給劉臺這個二百五點炮。
也小小的將了他張相公一軍,你的考成法中,不是強調‘綜核名實’嗎?該誰做的事兒就是誰做,決不能越權行事!
現在劉臺明顯是越權了,看看張相公到底會不會偏袒門生。
自然,張相公也只能揮淚斬馬謖了。
于是張居正寫了圣旨,以皇帝的名義斥責了劉臺一番,命他立即回京接受處理!
正常來說,劉臺應該很清楚,自己雖然被臭罵一頓,但沒有馬上丟官。這就意味著老師還是保護他的。大概率回京冷處理一段時間,就能繼續被委以重任了。
然而劉臺偏生就是個二百五,而且有言官的共同毛病——死要面子。接到旨意后,他大感顏面掃地,是又氣又惱。覺得自己為老師來這苦寒之地,跟一幫臭丘八混在一起,凍得菊花都開裂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就是搶先報了個捷嗎?至于把我如此羞辱,一棒子打死嗎?
加上有人慫恿,他腦袋一熱,就玩了票大的。成為大明開國兩百年來,第一個上疏彈劾老師的學生!
當年戶科科長汪文輝上疏論言官,只若有似無的影射了下座主高拱,就把高閣老氣得死去活來,撂挑子不干。把汪文輝的奏章說成是欺師滅祖第一疏!簡直都要十惡不赦了。
可跟這位劉御史比起來,王科長當年的含沙射影那都是弟中弟,劉臺可是指名道姓的彈劾了張居正,彈章一上,張相公直接被氣得吐血暈厥。
蘇醒過來后,他對呂調陽垂淚喟嘆‘國朝二百余年并未有門生排陷師長,而今有之。’
第二天便向皇帝……其實是垂簾聽政的太后,上表請辭。
太后自然不許,萬歷也親自下了御座,雙手扶他起來,慰留再三,張居正卻依然堅決求去。
后來太后親自出面挽留,他才勉強留下。
同時太后親自下旨,命錦衣衛將劉臺那殺材劉,披枷戴鎖地從遼東押至北京,打入錦衣衛詔獄,嚴刑拷打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