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也沒精力跟他計較,接著吩咐道:“去翰林院叫嗣修請假丁憂。讓李先生來起草丁憂……算了,還是我自己寫吧……”
張居正當然有幕僚,但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配得上給他出謀劃策?
他又是個脾氣可怕的細節控,真有本事的人,也受不了他這份窩囊氣。不信你看趙公子爺們是怎么供著孤蛋畫家和雙蛋作家的。老兩口在萬歷元年被赦免后,便放了長假,到處撒歡玩樂去了。
趙守正還時不時寫信問候,讓他們好好玩,不急著回來……結果一玩就是五年。趙昊可是一天工錢沒短他們的……
不然你根本就留不住這些才華橫溢卻又被社會反復毒打到不正常的變態。
張居正怎么可能供祖宗一樣供著這些變態呢?所以找來找去,最后也只是請個寫寫算算,草擬些不重要的文稿的西席罷了。真正重要的文件,還得他自己來。
像這種跟皇帝請長假,有無數事情要囑咐的奏章,更不能假人之手了。
很快,丫鬟為老爺除下華麗的衣著,幫他換上青衣角帶。
府上的下人也全都麻利的披麻戴孝,然后一面在前院搭設靈堂,一面把所有紅燈籠之類的全部收起,在朱漆大門和綠色窗戶上貼上白紙……
等著靈堂設好的功夫,張居正便提筆在紙上寫下《乞恩守制疏》:
‘本月十五日,得臣原籍家書,知臣父張文明以九月十三日病故。臣一聞訃音,五內崩裂。哀毀昏迷,不能措詞,惟有痛哭泣血而已……’
張相公的眼淚再次一滴滴落在稿紙上,打花了剛落下的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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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間,游七領命而出,先讓人去東廠告訴徐爵一聲,叫他趕緊通知宮里。他自己也換上孝服,趕去翰林院報信。
張嗣修中榜眼,被授予翰林編修已經半年多了。跟同為三鼎甲的沈懋學和曾朝節一起,照例在翰林院抄寫《永樂大典》。
當他被人叫出來,看到游七身著重孝,張嗣修差點嚇暈過去。
游七將噩耗告訴他,張嗣修便哭倒在地,被跟出來沈懋學扶起。
又哭了好一陣子,他才在沈懋學的提醒下,來到翰林學士的值房中,向詹事府詹事兼掌院學士王錫爵告假。
大廚這個人心善的很,號稱王菩薩,又是張居正把他從南京撈回北京,作為重點干部培養的。所以聞喪馬上坐不住了。
“趕緊回去陪你爹,那些文書什么的,后補就行。”王錫爵說著,當著屬下的面,就開始脫衣服。
他脫掉了身上的三品官袍,先湊合換上一身素衣裳道:“走,我跟你一起,先代表翰林院吊唁一下,再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總之讓古道熱腸的王大廚這一吆喝,整個翰林院都知道了。
翰林院又挨著六部衙門,盞茶功夫不到,六部官員也全都知道了……
“我去!”
“我操……”
“娘希匹!”所有人聞訊都呆若木雞。但大部分官員其實是暗暗高興的。
好家伙,真是蒼天有眼啊,這下大家有救了,大明有救了……只是沒人敢說出來罷了。
尚書侍郎們則趕緊換上素服,爭先恐后涌去大紗帽胡同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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