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受前腳送走兩位侍郎,剛轉回二廳,便有番子呈上了竊聽筆錄。
雖然之前談話是屏退左右,但這里可是專業竊聽二百年的東廠!賭上自己的命根兒,絕不容許在自己的地盤上,還有自己監聽不到的內容!
哪怕是牢頭房中,他們都埋了竊聽用的銅管,在隔壁能把趙二爺的放屁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張大受拿過密封的卷宗,看一眼上頭還沒干透的火漆。對那負責監聽的司房道:“把副本銷毀,今天牢里的事情都爛在肚子里!”
“干爹放心,孩兒們曉得輕重。”司房太監忙點頭應聲。
“嗯。”張大受哼一聲,便拿著那卷宗出了二堂,穿越長長的回廊,來到后頭一處軒敞的院落。
只見院中假山修竹、菊花盛開,焚著香、煮著茶,有琴師撫琴、有畫童捧畫。地上落滿紅葉未掃,還有白鶴悠閑漫步。
人間煉獄般的東廠中,居然有這樣極富人文雅趣的天堂!
這里是提督東廠太監的住處,十一年前就屬于馮保了。
馮公公可是大明最文雅的太監,好的就是這個調調。下面人自然要給安排上,哪怕馮公公不常來,也每天灑掃,日日如新。
然而馮保今天是在的。
他正在和一個客人借著冬日的陽光,欣賞一副長長的畫卷。
只見那畫卷寬倒不寬,卻有五米多長,絹本設色,用筆兼工帶寫,真實生動的描繪出北宋汴京以及汴河兩岸的繁榮景象。
“怎么樣,咱家珍藏的這副《清明上河圖》,還能入得了小閣老的法眼?”馮公公面帶得色問道。
“簡直太能了。”客人正是趙昊,他已經被這副害死王世貞他爹的長卷徹底迷住了。甚至掏出了放大鏡,逐幀逐幀……哦不,逐寸逐寸的欣賞上頭每一個人物、每一座建筑……
“小閣老這么喜歡?”馮保還沒見趙昊這樣過呢。
“嗯嗯。”趙公子眼都不挪的點點頭。
“那就送給你好了。”馮保說完一陣肉痛,但比起趙昊給他帶來的利益,區區一幅畫算的了什么。反正宮里有的是,再偷幾幅就是……呸呸,讀書人的事怎么叫偷呢?
“送給我嗎?”趙昊聞言一喜,剛要答應,旋即想到什么,忙擺手道:“算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再說也妨我。”
“哦……”馮保一愣,旋即想到此畫的前主人,正是最知名的一任小閣老。
前頭說過,《清明上河圖》原在昆山顧鼎臣家,后來被嚴嵩父子巧取豪奪到手中。嚴嵩倒臺后,家產被籍沒,這幅畫就沒入宮廷了。
至于眼下這幅畫內庫跑到馮保的手中,那就純屬基本操作了。
“哈哈,好吧好吧,是咱家沒想到。”馮公公不禁大笑道:“那就再送你副別的,有什么想要的字畫只管說,只要大明朝有的,咱家都給你弄來。”
其實主要是指內庫。內庫以外的地方,趙公子想要什么弄不到?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趙昊笑著應一聲,便聽到有人走近。
兩人循聲望去,來的正是張大受。張公公滿臉諂媚的進趨上前,先跟趙昊唱個喏,然后將那卷宗奉給馮公公。
“兩位狀元回去了?”馮保一邊用長長的小指甲劃開火漆,一面淡淡問道。
“兒子親自送到門口的。”張大受細聲細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