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光連續三天把醋黨叫來吃面,就是為了議這事兒。
“說說吧,你們都咋尋摸滴么。”王國光吧嗒吧嗒抽著一尺多長的玉嘴煙袋鍋道。
“還有啥好尋摸滴?”褚鈇一邊剝蒜一邊道:“啥時候規定一回廷推只能出一個大學士了?沒有過的事兒啊。都是張相公薦的人,手拉手、肩并肩都入閣,又有什么問題嗎?說甚‘同意子明換老潘’是為哪般?我看是屎巴牛踢飛腿——露出他那黑腿腿!”
“個老倌不都明說了?要看咱忠心。嘛是忠心?弄掉了老潘就是忠心。不弄老潘我們就不忠心。”張科長繼承了韓科長敢打敢拼的優秀品質。
“嗯。就是這么個事兒。”眾老西兒紛紛點頭。有人問道:“皇上干么要對付潘部堂呢?論資歷論人品,他可都是一流的。”
潘晟是嘉靖二十年的榜眼,比高拱還早一科,隆慶四年就是禮部尚書,眼看就要入閣。結果成了張高斗的犧牲品,被迫辭官回鄉。
萬歷六年他曾再度出任禮部尚書,但因為一直生病,很快便辭官了。此番三度出山,可謂眾望所歸。沒想到卻成了皇帝的眼中釘。
“原因很簡單,他是馮公公求張太師推薦給皇上的。”還是王國光解開了眾人的疑惑道:“潘部堂是馮公公在內書堂讀書時的老師。因著這層關系,當年為入閣的事兒求過馮公公,結果卻受到馮公公的牽連,事情黃了。馮公公此番舊事重提,既有彌補他的打算,也為了證明自己說話還管用,鎮住宮里那幫家伙。”
“所以皇上要弄潘部堂,是為了搞馮公公?”一眾老西兒恍然道:“那光弄個老潘可不夠,還得給馮公公一磚頭。”
“是這個理兒。”王國光陰著臉點點頭,躑躅道:“現在問題是,俄們跟還是不跟?”
“當然得跟了,不然不光子明兄的大學士要吹,到時候對南兄能不能起復,都成問題!”張養蒙身為六科領班,對張居正‘省議論’鉗制言路,把言官當成空氣早就恨得牙癢癢了。巴不得趕緊清算張黨。
“唔,這是個大問題。”王國光又點點頭,卻依然愁眉不展道:“但干了這一回,我們就等于交了投名狀,往后只能跟著皇上,一條道走到黑了。”
“有啥不對嗎?”張養蒙瀟灑的從銀質煙盒中抽出一根呂宋牌細雪茄,用打火機點著了抽一口道:“現在國有長君,顧命凋零,至少萬歷朝不會再出一個張太師了。”
說著他噴出長長一道白煙道:“皇權不會再次旁落。生殺予奪、至高無上,橫掃六合,無可匹敵!”
“嗯……”好多老西兒紛紛點頭,心有戚戚。皇帝靠邊站的好日子,要一去不復返了……
“不好說啊。”褚鈇卻搖搖頭,不認同道:“時代變了,泰亨,不能總想當然。”
“大明朝永遠不會變,變的那天它就該亡了!”張養蒙厲聲道:“愛所公,晚輩知道你什么意思,無非是忌憚趙閣老父子嘛!不錯,江南集團富可敵國,把江南幫收買的鐵板一塊!江浙閩粵被他們經營的鐵桶一般;四個正途出身的官員中,就有一個是小閣老的門下,若是單論進士官,三個里就有個科學門下。看上去真是不可戰勝啊!”
“難道不是嗎?”褚鈇和老西兒們齊齊嘆了口氣,似乎已經有陰影了。
要說大明朝對江南集團了解最深的,非醋黨莫屬了。
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把對方當成了追趕對象啊!
趙昊開西山公司挖煤,他們也學著搞了個山西公司倒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