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向于張先生乞休退位?”李太后這次沒有用肯定,而是用疑問的語氣。
朱翊镠倒也沒有立即表態,而是說道:“娘,皇兄十歲沖齡登基,可萬事都在娘親、張先生和伴伴三個人的意志下行使皇帝的權力。黃兄有親政的渴望,想必娘親也早就看出來了。而張先生與伴伴,當然也包括娘親,對皇兄督導之嚴,隨著皇兄心智日益成熟,當然希望擺脫你們的控制與羈絆,做一位真正意義上的一國之主。”
李太后點了點頭,喃喃地道:“這個娘知道,只是你皇兄還不夠成熟,缺乏自主決事的魄力,娘豈敢將國事突然一下子交給他?”
“可娘想過沒有,萬一皇兄沒有耐心等到三十歲呢?”
“……”李太后啞口無言。
瞬間安靜下來。
彼此沉默半晌后,朱翊镠接著說道:“娘,有沒有魄力先不說,但皇兄畢竟是一國之主,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有他自己的想法,倘若萬事都由娘、張先生和伴伴做主,那他會不會有想法呢?以現在的情形看,娘親根本沒給皇兄親政的機會啊,連他犯錯的機會都沒給,又讓他如何成熟吃一塹長一智呢?”
“……”李太后繼續保持沉默。
“娘,若皇兄真的只是一個平庸的人,那也沒有這個擔心了。可皇兄有抱負,而且這也是娘和張先生希望的。張先生不退,娘親就不會給機會皇兄,這是眼下不可改變的事實,加上娘親又說過,皇兄不到三十歲休想親政那樣的話,此時此刻,皇兄當然希望娘親放張先生回歸故里啊。”
“镠兒也傾向于此?”李太后再次盯著問道。
“娘,本心而論,當然不希望。娘也親口說過,放眼天下,還找不出一位像張先生那樣有魄力有擔當的人。可張先生的身體真的消耗不起了,加上皇兄又渴望親政,若娘堅決不放張先生,還打算讓皇兄壓抑多久?終究有一天他會爆發,等到那時,娘親是否能壓得住,孩兒都不敢斷定。”
李太后沉吟不語。
朱翊镠問道:“娘,你不會以為孩兒危言聳聽吧?”
李太后搖了搖頭,“當然不會,你皇兄想什么娘難道不清楚?”
朱翊镠聽了暗自一笑,心想就這點,李太后還真是吹牛皮了,如果真的清楚萬歷皇帝想什么,就應該堅決防止杜絕他做白眼狼、被后世人詬病唾棄的事。
朱翊镠說道:“既然娘清楚,那就放張先生暫時回歸故里,但為了穩定朝局,保持改革的成果,一定要保留張先生首輔的職位,申時行依然只是臨時代理首輔,所以對張先生,只能是放假修養,不能是乞休謝職。”
“那镠兒認為需要多久呢?”
“最少半年。”朱翊镠還是堅持己見,繼而又補充道,“視張先生的身心情況而定吧,可也不能休假太久,否則容易節外生枝,令朝臣滋生不必要的負面情緒。”
“哎!”李太后深深嘆了口氣,說道,“張先生回江陵,不在京城,娘真擔心朝局從此人心渙散啊!”
“即便如此,那也沒辦法,世上只有一個張先生。”朱翊镠道,“張先生嘔心瀝血為朝廷勞碌十年,真的夠了!張先生一連上了八道奏疏,皇兄雖然沒有表態,但行動已經表明,只有娘親還堅持著,若再不放,天下人就真的以為娘親只為咱朱家只為皇兄,而不顧張先生的死活了。”
李太后又深深嘆了口氣,極其無奈地道:“那好吧,日后镠兒多陪陪娘親便是。”
朱翊镠拉著李太后的手,笑了笑說:“娘親難道忘了?孩兒馬上就要選定王妃,然后去外地就藩,今生今世恐怕再也不能回京師了。”
一聽這話,李太后泫然而泣,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
正在這時,一名內侍稟道:“娘娘,申閣老與兵部尚書梁大人要見潞王爺。”
剛想什么來著?兩個人都來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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