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值芍藥花朵欲開未開,花瓣綠如翡翠,萬歷皇帝很是喜愛。
盯了好一陣子,他嘆道:“這花真是好看,只可惜栽花的盆子太差!”
周佐見縫插針,站在一旁忙應道:“萬歲爺言之有理,常言道好花插在牛糞上是極為惡俗的事。這只盆子,奴婢看和牛糞差不多。”
萬歷皇帝隨口一說:“你傳旨御花園,讓換掉這個盆子。”
周佐回道:“萬歲爺,御花園的盆子都是從景德鎮燒制運來的,哪里有好的?要換,咱得換一個宋朝的均瓷吧。”
“均瓷?”萬歷皇帝眼睛一亮,咂摸著嘴,喃喃地道,“聽說,鈞瓷的窯變最為珍貴,這可是古董,從哪兒找去?”
周佐詭譎一笑:“萬歲爺,有倒是有,在棋盤街的一家古董店里,奴婢看見了一只均窯出土的大紅窯變花盆,若是買來配這株綠芍藥再般配不過了,就是貴了點兒。”
“能有多貴?要多少銀子?”萬歷皇帝的興趣一下子被勾了起來,擺出一副不得到誓不罷休的架勢。
周佐回道:“奴婢問過,店家要兩百兩銀子。”
萬歷皇帝對錢的概念原本就不是很強烈,加上他只惦記著張居正要離京,所以很興奮,心下不由得思忖道:花兩百兩銀子買一只均窯古董花盆,說貴也不貴。
心下既然已經判了肯字,萬歷皇帝一揮手道:“做生意哪有一口價的?你去和店家砍砍價,看能降多少。”
周佐答道:“萬歲爺,您不妨給個底價,奴婢好去與店家磨磨嘴皮子,看能不能砍下來。”
萬歷皇帝想了想說:“最多一百兩銀子,你去談,若談成了,朕再獎賞你十兩銀子。”
這會兒,聽到周佐已經把花盆弄了回來,萬歷皇帝滿心高興,連忙問道:“花盆在哪兒?”
“在西暖閣。”
萬歷皇帝當機立斷,隨著周佐走進西暖閣,果然見有一只花盆正擱在大文案旁邊的黃花梨木花架上。這只花盆大約口闊一尺八寸,通體猩紅,窯變后的蚓線,絲絲縷縷透著溫潤的孔雀藍。
萬歷皇帝只是揀耳朵知道一點點窯瓷的知識,若稍稍深究卻是個十足的門外漢。
但這只均瓷,畢竟有點與眾不同,萬歷皇帝一看就喜歡,他摩挲著花盆問:“周佐,這只花盆你花了多少銀子?”
“回萬歲爺,奴婢謹遵旨意,實花銀子一百兩。”
萬歷皇帝聽了一樂,得意地道:“怎么樣?生意就得談吧?商家都心黑,若不砍價,豈不讓他們白白多賺走一百兩銀子?”
周佐猴兒精一個。
其實攛掇萬歷皇帝買的那只均窯花盆,他早去尋過價,店家報的是三十兩銀子,他對萬歷皇帝說要兩百兩,萬歷皇帝開價一百兩,外加十兩賞銀。
他去內府供用庫領了一百一十兩銀子,實際上只花了三十兩,便把那只花盆買回來了。
幾句話的事,凈賺八十兩銀子不說,還落得萬歷皇帝的褒獎,周佐心里頭美滋滋的。
“萬歲爺何等英明?”周佐逢迎地道,“奴婢按照萬歲爺的吩咐到那家古董店,把萬歲爺報的價格報給店家,他見奴婢成心要買,起初死活不肯降價,奴婢裝作生氣的樣子拔腿要走,一百兩銀子的生意,店家豈能輕易放過?店家趕出門,生拉硬拽將奴婢拉回去,答應了奴婢的開價,花了一百兩銀子,將這只均窯極品花盆抱了回來。”
周佐信口胡謅的買賣過程,萬歷皇帝聽了分外高興,還夸贊道:“周佐,看不出來你還會做買賣哈!將來有機會,碰到合適的內廷采購的差事,朕委你幾回。”
“多謝萬歲爺!”周佐樂滋滋的兩片嘴唇如同抹了蜂蜜,謙虛地道,“奴婢這點本事,還不是萬歲爺調教出來的?俗話說棒槌掛在大路邊,三年也會學唱曲兒。奴婢在萬歲爺身邊六年,再蠢的人,也都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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