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元年第二周頭一天,朱翊镠便緊急召見內閣幾位閣老覲見。
申時行、王錫爵、王家屏都來了。
地點依然是在東暖閣。
此時嚴永凡的兩道條陳都還沒有來得及呈送上來,但朱翊镠已經迫不及待地要與內閣先通氣。
當然,這也是他的一貫做法。
美名其曰先通氣或叫商量,但讓內閣幾位閣老來,就是讓他們先點頭,然后廷議上不必多費口舌。
申時行他們幾個也早已經習慣了。
這次召見他們來,無它,只為嚴永凡提出來的兩個議題。
一貨幣改革,二鹽政改革。
貨幣與鹽政都有弊端,需要改,這是主要原因。但之所以急著召見,朱翊镠是考慮到這兩項改革,都可以大大增加國家財政稅收。
任何時候掙錢都得趁早嘛。
像從前一樣,需要改革的對象,其弊端其實都清楚。
三位閣老難道不知道私人鑄幣的危害性嗎?難道不知道禁止私鹽能大大提高國家財政收入嗎?
大明一朝當世就有人得出這樣的結論:如能禁止私鹽,大明一年可得一千多萬兩白銀的收入。
原話是這樣說的:“私鹽既絕,引可增十倍,歲所入千余萬矣,此三法簡易易行,只在行法須嚴。”
如果真嚴格實行鹽業專賣制度,再適當抬高一點鹽價,僅食鹽一項收入便可高達四千萬兩白銀。
為什么說大明其實很富有,可財富既不在國家,又不在百姓,都集中在豪強權勢大戶人家手里?
但反過來一想,為什么會這樣?其實說白了,還不是因為朝廷對經濟的控制能力太弱嗎?
無論是私人鑄幣還是私鹽橫行,都可以說明這一點——國家對民間經濟活動的控制能力太弱。
從宋朝的程朱理學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削弱君權,到了明朝,皇帝對朝臣的影響力,以及國家政權對各個領域的掌控力其實都在削弱。
這就造成了明朝看起來好像是“禮儀之邦”,人們一個個都衣冠楚楚,十分有君子大國之風,但其實,社會已經呈現出“過度民主”的假象(這么說,或許也不是很準確,因為這可以看作是人類的覺醒,但確實有一定弊端)。
以致于戰事來臨,無法迅速轉型成軍事專制狀態,自然也就無法像清朝那樣通過軍事暴力政權直接征稅、調配物資,導致戰場失利。
那貨幣改革與鹽政到底怎么改?
首當其沖,當然是要嚴令禁止私人鑄幣與私鹽販賣。
對此,三位閣老沒有意見。
難的是政策執行。
如何將國家頒發的政策有效推行下去,而不只是說說而已。
不能像嘉靖皇帝禁私鑄劣錢,一個罷市就能讓禁令不了了之。
不能萬歷皇帝征收礦稅,鬧得雞飛狗跳,官員鼓動民眾打死收稅人員,萬歷皇帝頂著臭名,最后二十多年也不過才收了幾百萬兩白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