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泰征盡管收到朝廷的旨意,鑒于剛接任真定府知府不久,可不必辭官回家守制三年,只放三個月假。
然而,這件事需要承受的壓力之大實在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畢竟當接到父親去世的訃告時,他沒有第一時間向朝廷辭官,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想回家守制。
的確,因為朱翊镠的暗中授意,他在等,等待朝廷再次授意。
朱翊镠出征在外,給他造成巨大的壓力,生怕等不來朝廷挽留他的旨意。
結果如愿以償等來了。
雖然不是皇上的圣旨,但也是皇后的懿旨。皇上出征之前,頒旨由太子監國皇后聽政,那么皇后的懿旨與皇上的圣旨便具有等同的效力了。
可即便等來這道旨意,張泰征依然感覺壓力山大很不得勁兒。
他能明顯感覺到同僚看他的眼光有別,仿佛能聽見他們在背后議論什么。
瞧,這個貪圖祿位的家伙,為了當官,父親去世居然還不辭官回家。
一個不懂得孝敬父母的人,有什么資格坐在知府的位子上?
世道變了嗎?
變得不再推崇“孝道”?這到底是人性的歪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
張泰征百爪撓心,甚至有些難聽的話都已經傳到他的耳中了。
由于不甘,爭強好勝,他承認自己當初確實有貪圖祿位之心。
可當接到父親去世的訃告時,說心里話他還是傾向于回家守制。
當初就不該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希望皇上的預言不要成真。
等到預言果然成真時,他卻已經發現自己沒有回頭路了。
讓他怎么回頭?
當初是他答應接任真定府知府,朱翊镠特意派王安前來征詢他的意見,沒有逼迫他非得接任。
既然接任了,這會兒還能回頭嗎?
倘若回頭,他便成了不守信諾出爾反爾的小人,而且還違背了皇上的初心有負皇上的圣恩。
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
只是這壓力,同僚們的冷嘲熱諷甚至謾罵抨擊,讓他喘不過氣來,感覺與這個世界已格格不入。
……
申時行同樣承受了莫大的壓力。
馮保當時就指出來,申時行自己也意識到了,皇上出征,朝廷的抉擇理所當然都認為出自他這個首輔之手。
居然支持不辭官回家守制?
無論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將遭到人們的攻擊與謾罵。
關鍵知道內情的人很少,他們不知道其實這是皇上的意思,只以為這是鄭皇后與內閣決策選擇。
結果申時行很快被言官彈劾了。
而且明面上不敢說,私底下還有不少議論鄭皇后聽政能力不行。
這不是胡來嗎?
好在朱翊镠不在,彈劾申時行的奏疏最后依然落在申時行手里。
但勢頭之猛攻擊的言辭之犀利,也讓申時行局促難安。
甚至有人將他拿來與張居正比,說他不愧是張居正的門生。
當初張居正為了名利而被奪情,如今申時行也支持父死不回家守制。至于為什么支持,沒人關心。
……
正如同馮保所料,鄭妙謹倒是沒有受到多大的波及,絕大多數官員將矛頭對準申時行與內閣。
皇后畢竟是女子,且只是聽政,真正決策并執行的是內閣。
最多私底下議論她兩句,皇后是不是不適合聽政?與當初李太后秉持國政時相比,似乎不可同日而語。
鄭妙謹雖然看似不想搭理外頭的議論風評,但其實通過馮保與王安等人也時刻在關注,守制確實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