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微笑搖頭道“這事兒啊,你以后就比誰都明白了,還不是那家商號要的價太高,誰也舍不得買去,夏天不過這么幾天,就算挖個冰窖,比那扇子也貴不了多少。”
范閑機靈,一下子就聽明白了“這是內庫的買賣”柳氏點了點頭。范閑嘆道“賣這么貴,怎么可能就這工藝,哪家商販都能學了去,為什么沒有別家在賣。”
柳氏笑道“雖然明上都沒有人說,但大家心知肚明,這是皇上賣了充實內庫的生意,誰敢仿去隨便讓監察院安個名頭,都是坐牢流放的罪名。”
范閑搖搖頭,大感不妥。柳氏好奇問道“怎么一下子買了五把”范閑溫柔解釋道“花廳里要擺一把,父親與姨娘那屋要擺一把,另外三把則是要送人的,靖王府上送一把,還有就是宰相府上一把國公府一把。”
柳氏的娘家也是京中大族,三代之內曾經出過一位國公,所以范府之中只要一提國公府上,便是指的柳家弘毅公柳恒。
柳氏微微一怔,沒有想到這漂亮少年竟然會考慮的如此周到,更沒有想到對方會對自己主動示好,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略有些失神地笑了笑,便離開了帳房。
其實范閑也是看見柳氏后,才偶爾想到應該轉還一下與柳家柳氏間的關系。如果他想讓范思轍將來牢牢地站在自己這邊,避免出現他很不喜歡的家斗場景,那么就一定要讓柳氏不會再次做出讓雙方無法緩和的事情來。
小恩小惠,小恭小敬自然起不到這種效果,所以得一步一步慢慢來,范閑有這個自信,柳氏的一顆心分成了三片,一片歸了司南伯范建,一片歸了范思轍,只要彼此之間的利益能夠共生擴大,想來柳氏應該也不會有太多意見。至于十二歲時的那場暗殺范閑皺著眉頭,強行控制自己的心神,說服自己皇后與長公主才是自己真正的對頭。
宰相府中,林若甫輕輕撫弄著手中的鼻煙壺,輕聲說道“這是上好的祖母綠打磨成的,塞子設的地主巧,不過雖然用的是內畫,畫工不錯,但是顯得有些多余了。”袁宏道在一旁聽著,知道宰相大人意有所指,微笑道“新婿拜見丈人,帶些禮來,本是應有之意。”
林若甫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單手掀開桌前的那方卷軸,原來是一幅畫,畫的也是一名老翁獨自在江邊垂釣,江水去處,不見末端,整幅畫卷上全是冰雪一片,畫旁是一首詩。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林若甫輕吟畫上之詩,嘆息道“畫雖一般,書法也不出奇,這首詩倒是不錯,一向聽聞范閑大有詩名,果然如此,只是這么首詩,你還覺著他只是帶來了翁婿間應有之意”
袁宏道苦笑著,心想這位范公子也真是莫名其妙,明知道老大人喪子不久,心情還未平復,卻將如此凄愴的詩畫送上,略一沉吟,眼前一亮說道“大人你看這里。”他的手指向畫中一處。
那處留白點墨,正是山峰之旁,崖壁之側,隱隱可見雪地中兩道極細的淡墨線飄飄搖搖般分著叉,就像是有株小草要奮力從雪中挺起腰身。
“這是”
“此乃寒江雪崖一點綠。”袁宏道微笑解釋。
林若甫看著畫上那株極難發現的小草,臉色漸趨柔和,輕聲道“看來連你也很喜歡這個叫范閑的少年。”
袁宏道并不忌諱什么,笑著說道“范公子家世不錯,才學不錯,性情也是極好。”
“在你口里,他倒像個完人了。”林若甫笑著搖搖頭,“晨兒如果嫁給他能幸福,那自然就好。”忽然間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只是那件事情,你真的可以確認”
袁宏道很認真地回答道“蒼山腳下那件事情已經確認了,聽說費介眼下正在東夷城那邊交涉。”
“嗯。”林若甫半閉著眼睛說道“我也是這般想的,其實我不在意范閑的才學家世,只在意他的性情手段,只要性情好,手段狠,將來我死后,能護住我們林家,能護住我唯一的一對子女,那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