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聽說你最近在京都開了家書局,開了個豆腐坊。”長公主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閉著眼的臉頰一笑之下,依然美麗,“世家子弟,多半是些只會清談,不會做事的無用之輩,你能提前進入這個行當,為將來接手內庫做準備,這點我是很欣賞的,只是豆腐坊這件事情未免胡鬧了些。”
范閑嘿嘿笑了兩聲,根本不知道應該怎么應對。
“其實,我想殺你。”剛剛才似乎變得融洽了一些的氣氛,卻因為長公主面帶微笑的這句冰冷話語,頓時化作了慶國北疆的寒夜,凍住了廣信宮里的一切,四周飄舞著的暖昧白紗,也頹然無力地垂了下來。
范閑依然溫柔地保持著微笑,只是將右腳往后方挪了兩寸,擺出了最容易發力的姿式。
監察院早就察出來了吳伯安與這個女人的關系,既然這個女人已經有兩次想殺死自己,在這清清粉粉卻暗藏殺機的廣信宮里,再來第三次,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然,自己入宮是京都皆知的事情,按道理來講,不可能有人會瘋到在皇宮里對自己下手,但是入了廣信宮后,看著長公主稚嫩神態,和說話的語氣,范閑無來由地心中寒冽。
這女人似乎是瘋的
自己此時為長公主按摩頭部,雖然是對方要求,而且自己要娶對方的女兒,但畢竟男女有別,上下有別,萬一這個女人隨便用個調戲公主,逆常的罪名,調人狙殺自己,自己身后的那些人能怎么辦想救自己也來不及。
范檔清楚,這個世界上真正恐怖的就是小孩兒、女人、瘋子,因為這三種人是不可以用理智去判斷,去分析,隨時可能做出一些瘋狂而有嚴重后果的事情。而在范閑的眼中,自己手下這個美麗到了極點的少婦,無疑是集這三毒于一身。
神智清醒毒辣的女人,行事卻有些小孩兒的稚氣,手段卻有些瘋氣,構成了長公主李云睿與眾不同,卻格外可怕的存在。
正在此時,幾位宮女走進了殿內,一身淡石榴顏色的緊身宮女服,曲線畢現,卻十分方便出手,腰帶略有些厚,在澹州浸淫暗殺之道十年的范閑,一眼就瞧出來了那些腰帶里面是鋒利至極的軟劍
但他的手指依然穩定地揉著長公主耳下的那片軟潤,滿臉微笑說道“公主殿下為何想殺我”
“很多人都認為我有殺你的理由,而且這個理由很充分。”長公主依然閉著雙眼,似乎根本不害怕范閑會暴起反擊,將自己斃于指下。
范閑半低著頭,根本不再回答,似乎將注意力都專注在自己的手指上,其實,他的雙眼到現在為止,也是緊緊閉著的。
廣信宮里安靜地連一只幽靈貓走過都能聽見。幾個宮女緩緩地靠向公長主的身邊,范閑閉著雙眼,只是腦袋微微向右偏離了一點點。
“請范公子凈手。”不知道宮女們從哪里又端來溫水與毛巾。
范閑睜眼,向長公主行了一禮,又微笑著謝過這幾位宮女,將有些酸麻的雙手泡入溫水之中,取過毛巾擦拭干凈手掌上的水漬,一躬身到底“不知殿下感覺可好了些”
長公主李云睿似笑非笑望著他,柔軟的眼波里猶自帶著一絲怯弱的感覺,但范閑知道,這個女人絕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那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