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似乎只顧著聽曲子,忘記自己這個客人了。當然,以對方的身份,讓自己等上一等也是很自然的。
一曲終于裊裊作斷,那位歌女橫抱古琴,款款向廳中三人各自行了一禮,沉默退入后室。
而蹲在椅子上的二皇子卻似乎仍然沉浸在琴聲嗓音之中,許久沒有回過神來,仍是閉著雙眼,右手懸空著緩緩向旁邊挪去,摸著幾上擱著那盤葡萄,兩根手指捏著葡萄莖提了一串起來,高高抬著,像孩子一樣擱到空中,抬頭,張唇,合齒,緩緩咬下一顆青翠至極的葡萄,嚼了兩下,咽了下去,喉嚨極好看地動了兩下,似乎連吃葡萄也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范閑不急不燥,微笑看著這位皇子,雙眼寧靜,卻是沒有放過對方任何一個小動作,他試圖看出對方究竟是一個什么樣性情的人。
半晌之后,二皇子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葡萄摸索著擱回盤子里,這才緩緩睜開雙眼。他似乎才知道自己請的客人已經來到了舫中,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很奇妙的笑意,唇角微微一翹,綻出一絲有些羞澀的笑容。
范閑心頭一動,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二皇子靜靜看著站在身前的范閑,忽然開口問道“既然來了,為何不坐”
世子李弘成此時坐在旁邊,微笑飲著茶,沒有幫范閑說什么話。范閑也是回以溫和一笑,對二皇子抱拳行了一禮“皇子在上,不行禮,不敢坐。”
二皇子微笑看著范閑,說道“我不曾迎你,你也不用敬我。”
范閑笑道“二殿下不用迎臣,臣須敬殿下。”
二皇子笑著搖搖頭,將沾了些葡萄汁水的右手隨意在自己的青色綢衫上擦了擦,說道“這船上只有我與弘成兩兄弟,再加你一個妹夫,哪里有殿下臣子的。”
范閑呵呵一笑,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說什么,自去世子李弘成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了。既然這位二殿下喜歡玩名士感覺,自己雖然不擅長,但是坐轎子總是會的。
其實兩人先前這幾句對話并沒有什么太深的意思,但范閑感覺還是很奇妙,因為二皇子說話的語速特別的緩慢,而且每次開口的節奏總是比一般人要慢半拍,所以對話之時,總感覺對方說話有些突然的感覺。而且范閑更覺有趣的是,自己越看這位二皇子越是熟悉,但又不知道這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他很肯定,不是因為婉兒的關系。
“這花舫是我出錢造的,你看如何”二皇子似乎有些熱切于知道范閑對于這座花舫的感覺。范閑苦笑一下,這才放眼打量一下船中布置,發現不論格局還是角里的青盆,抑或是斜向里掛著的書畫,這花舫真不像是座花舫,倒像是個書房,不由搖頭笑道“殿下這花舫清靜的狠,和花字不合啊。”
二皇子淺淺一笑,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清靜好。”
范閑忽然覺得這種對話實在有些無聊和艱難,正準備將求助的眼光投向相熟的李弘成,就已然聽著靖王世子的話適時響了起來。
“我說,你們兩個人能不能不要說話這么累”李弘成笑著打著岔。
二皇子呵呵一笑,對范閑說道“瞧見沒不要以為我們這些皇族子弟都是些無趣的人,再說了,你如今已經和婉兒成婚,也算是一家人,今后得多走動走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