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是監察院此次查科場弊案的關系。”他們幾個人此時已經走到了河堤一處清靜所在,坐了下來,說話的聲音依然壓的極低,怕給門師范閑惹什么麻煩。
侯季常搖搖頭道“雖然此次抓的官員不少,但是除了那幾個江南士子外,并沒有別的士子被曝光,由此可見,是在監察院動手之前,范閑大人已經做出了安排。”他搖頭苦笑嘆息,心想那位年輕的范大人果然背景雄厚,竟能在國之大典里做出這樣的手段,不過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范閑,今次榜單要顯得公允許多。
數人又閑談了幾句京中局勢,這兩天落馬的官員著實不少,官場之上人人自危,倒是范閑看模樣自信的厲害。此時一直有些沉默的史闡立忽然開口輕聲說道“我看,此次弊案被揭,只怕也與范大人脫不開關系。”
其余三人震驚之余,喃喃說道“若真是如此,范大人要比咱們想的更了不起了。”
科場弊案一事當然與范閑扯脫不開干系,只是監察院下手極有分寸,雖然禮部尚書郭攸之倒了,但東宮并沒有受到太深的傷害,所以一時間太子那邊對于范閑也只是懷疑罷了。而且此次榜單之中,東宮需要的幾個人,依然是中了三個,比起大皇子和樞密院那邊來說,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
范閑坐在書房里,看著王啟年抄來的皇榜,微微皺眉。這兩日京里太不平靜,總裁官郭攸之,一位座師,一位提調都已經被監察院請去喝茶了,而自己身為春闈居中郎,主理糊名這個關鍵步驟卻一點事也沒有,不免會讓有心人開始猜測。
不過他也有些欣喜,自己看好的那幾個學生,除了性情最討自己喜歡的史闡立之外,大部分都順利地進入了榜單,至于殿試后的結果如何,那純要看個人造化,自己確實無法幫上太多忙。
出了書房,迎面看見一個青色身影走了過來,范閑哎喲一聲,就準備躲回房里,心里直是喊苦,誰想到父親大人今天居然會到自己的院子里來。
司南伯范建如今已經是名正言順的戶部尚書,但那張嚴整的面容卻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冷冷地推開兒子未來得及關上的房門,抬步走了進去,厲聲喝道“你昨天又出去了”
范閑苦笑著行了一禮,應道“父親,昨夜京都有雨,所以想出去逛逛。”
“你以為你去同福客棧能瞞過幾個人”
范建坐了下來,在側房的林婉兒聽著聲音趕了過來,趕緊喊丫環給老爺端茶。范建溫和看著兒媳笑了笑,揮手示意她回房歇息,一轉臉就寒若冰霜說道“科場之事,其中關聯何其繁復,你妄自做出那件事倒也罷了。我讓你留在府里,便是要躲過這場風雨,你昨天又去同福客棧見那幾個學生,今日皇榜一出,眾人都能看的清楚,那幾個學生都在榜上,這讓世人如何看你”
范閑笑著應道“孩兒雖然年紀小,但假假也是個門師身份,去看看考生倒屬尋常,至于這榜嘛誰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必在乎。”
“可是最近監察院正在查弊案,而這件事情的由頭,就是你遞過去的紙條。”范建冷冷道“安之,如果你真是一心為國朝謀劃,那就不應該安插自己的人手入三甲,如果你只是想借春闈培植自己的勢力,那就不應該反水將郭攸之拉了下來。”
司南伯看著面前這個年輕的兒子,半晌之后嘆了口氣“不論什么地方,都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京都官場更是這樣,官中有清官有貪官,臣中有讒臣有諍臣,這是涇渭分明的兩條路,如果你想做諍臣,就不要走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