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里抬頭看著范府那闊綽的門臉,有些緊張地瞄了瞄門口蹲的兇惡石獅,訥訥說道“有些緊張。”
侯季常是四人中最沉穩之人,但頭一次來到這等豪貴之府,也有些緊張,強撐笑顏道“小范大人都是見過的,年輕有為不說,談吐也是極有趣的人物,不似朝中旁的大員那般面目可憎,緊張什么。”
成佳林在旁訥訥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前些天被刑部與監察院一鬧,他們這四個人按道理來說,以人言來論,誰都已經將他們歸到了范閑的門下,殿試已過,是無論如何都應該來府上拜門的。說回那日同福客棧里,這四個秀才忽然間發現,慶國最恐怖的監察院居然為了自己和十三衙門的差役大打出手,險些沒嚇死。
史闡立性情最是溫和灑脫,此次反正沒中,所以比旁邊三位友人顯得要輕松許多,指著他們笑道“我看你們確實挺緊張,不過大約不是拜訪門師的緊張,而是發現小范大人忽然搖身一變,成了監察院的提司大人,這才有些隱隱畏懼。諸兄,我說的可是正理”
楊萬里又看了一眼那石獅子,苦笑說道“誰也料不到,怎么沒兩天,詩仙范閑忽然就成了監察院權力最大的官員之一。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監察院那是多么可怕的地方,朝中這些官員向來忌憚三分,小范大人入了監察院,這名聲確實有些不好聽。”
“無知俗人的偏見罷了。”史闡立笑著說道“那日在同福客棧之中,你也曾經說過,監察院在監督吏治上,是極有好處的。”他轉向有些不以為然的侯季常說道“郭尚書入獄后,你也曾經為監察院舉杯。怎的如今發現門師是監察院的高官,你們反而如俗人一般想敬而遠之”
楊萬里嘆了口氣說道“此次春闈弊案一事,天下皆知是小范大人首功,后來才真正明白,原來他一直就在為監察院做事。小范大人此舉,不單單是造就我們三人的前途,更關鍵的是,也為這天下讀書人謀了一個稍許公平些的道路,人人感激,就算知道他是監察院的提司之后,也沒有哪位士子敢對他稍有不敬。至于你我幾人,更不用多說,罷罷,就算小范大人將來一直在監察院里呆著,咱們還是得好生跟隨,這點史兄不用多講,我也早下了決心。”
侯季常微微一笑道“正是此理。只是有些可惜了,但凡在監察院任職的特務頭領,依朝廷規矩,就再也無法入閣拜相,不免有些可惜了小范大人這一身才學。”
此時成佳林才有機會插了句嘴“小范大人還有那個身份,本來仕途就無法大展,來年聽聞還要執掌皇商內庫,所以能進監察院任職,倒不算可惜。”
眾人明白,他說的是范閑那個“郡主駙馬”的身份,一想到己等數人這位年輕至極的門師,居然會有如此多的身份,大家也覺得好生奇妙。四人在范府門口低聲商議良久,終于驅除了一些心中緊張,邁步向范府走去,遞上早已準備好了的名刺。
范府門房早就注意這四個秀才模樣的人物,滿臉狐疑地接過名刺一看,卻發現是最近京中傳了許久的那四人。范府下人都知道自己家的大少爺新收了四位學生,原來就是眼前這四位,趕緊恭謹請入門房,上茶侍候著。
四人知道這是高門大族規矩,但凡客人上門,都得先在門房飲茶待報。不料過不一時,那位門房滿臉不好意思回報道“少爺今日出門了,卻不在府中,四位大人,是不是留個口信,或是擇日再來”
四人不免有些失望,但內心深處無來由卻又放松了起來。偏在此時,一抬官轎停在側門之旁,門房趕緊上前迎著,從轎上下來一位面目肅然的中年官員,雙眼柔深有神,行過門房之時,停住腳步看了這四位讀書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