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百姓們依然循著老規矩,遠遠躲著監察院行走,院門前的石碑安靜地注視著那些人們,似乎是在說,院子是保護你們的,你們為什么如此害怕不要問百姓為什么會害怕監察院,就像是楊萬里那四位士子一般,人們對于秘密特務機構的害怕總是沒來由的,因為那個衙門似乎沒有光,似乎擁有的只是秘密與黑暗。
監察院那個方方正正的房間里,七位首領正斂氣寧神坐在長桌旁,他們知道今天的會議很特殊,所以望著長桌盡頭那位跛子院長的目光都帶著些許疑問。一處的頭領朱格在這個房間里自殺之后,一處便一直沒有首領,沐鐵也只是暫時領著京中的職司,所以今天八大處只有七個人。
房門輕滑無聲地開啟,但這七位慶國特務機關最厲害的角色自然察覺,下意識扭頭向門口望去,就連長桌盡頭的陳萍萍也緩緩抬起頭來,雙眼寧靜有神。
一個有著微褐眼眸,滿頭亂發的老頭子佝著身子走了進來。
眾人略覺詫異,卻見費介將身子一轉,輕聲說道“丑媳婦兒總是要見公婆的,進來吧,磨蹭什么”
他身后那位年輕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閃了出來。這位年輕人容顏清秀,睹之可親,滿臉掛著微羞的笑容,拱手對桌旁的監察院頭目們行了一圈禮,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說道“大家好,大家早,我就是范閑。”
刑部之事,馬上傳遍了京都四周,人們預料之中監察院、宰相與范尚書這三大巨頭,對刑部、都察院的大反擊并沒有馬上展開,這一點出乎了所有官員的預料。
而殿試的時候,慶國皇帝陛下終于淡淡地表示了自己的態度,范閑所看中的幾個人都被選入了二甲,至于狀元榜眼探花,則并不出奇地歸入到一些成名已久士子的頭上,而且范閑清楚,這三位的名字也曾經出現在那幾張紙條上,當初自己糊名的時候也是做過手腳的。
皇帝陛下對于科場弊案表態更明顯的一點,還在于當時殿試的具體情形。傳宴之時,百官十分訝異地發現,太學五品奉正范閑有些扭捏不安地坐在前排,坐在太子和二皇子的下手,微羞笑著,似乎今日未飲酒,所以不像吐詩三百那夜一般狂放,有些不適應被萬眾囑目的感覺。
在范閑大鬧刑部之后,京中百官早就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更知道監察院借題發揮,仗著范閑監察院提司的法外特權,將刑部尚書韓志維與都察院御史郭錚的臉皮全部扒光,而聽聞那夜宮中也出現了好一陣擾嚷。
監察院提司,這是一個很陰森的職司,眾官始終難以將手握無數密探,暗操官吏生死的角色與范閑聯系起來,但無論如何,此時眾官再看范閑時,已不再僅僅是將他看做一個文臣,一個背后有大背景的權貴子弟,而是第一次實實在在感受到了范閑的實力。
殿試之后,春闈科場弊案依然在監察院的主理下,緩慢而堅定地審理著,而那位范提司卻安靜了下來知道內情的人猜到,范閑在準備數日之后的出使一事。
三月初三,殿試結束,傳宴結束,插花結束,楊萬里、侯季常、成佳林外加一個史闡立,這四位驟然間天降橫福的書生,終于覷了個空兒,有些不安地坐著馬車,來到了城南大街的范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