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落山了。”
“看看慶國的夜色也是好的。”
“夜寒露重,先生年紀大了,還是留在車里休息吧。”
一老一少二人,一人閉目輕吐字句,一人微笑回應。肖恩睜眼寧靜說道“我已經在牢里呆了很多年,只在大門處看見一絲陽光,范大人,容我出去看看如何”
范閑很堅決地搖了搖頭,臉上卻依然掛著笑容“很危險的。”
“我不危險。”肖恩柔和說道“既然你們與北面已經達成了協議,任何有一些智慧的人都知道,安安穩穩地跟著使團走,對于我來說,是最明智的選擇。”
范閑平靜應道“肖先生,在出京都路前,使團一路的安全都是京都守備師在負責。我想您應該能猜到為什么這次慶國愿意把您交還北齊,這是很屈辱的一件事情,所以我很擔心,如果您真的戴著手銬腳鐐下車散風,說不定遠方就會忽然飛來許多羽箭,將您射成刺猬。”
肖恩知道這位敵國的年輕大人說的話并不虛假,微笑說道“難道你不想殺死我如果我回到北邊,三年之內,我一定會給你們的國家造成難以承擔的損失。”
范閑搖搖頭,清秀的面容上卻透著一份自信“我不是老一輩人,所以對于您只有對傳說的尊敬,我從來不以為您就算回到北邊,還能像當年一般呼風喚雨。當然,如果能將你殺了,這是最簡單的處理方法,但是相比之下,我更看重與您交換的那個籌碼的安全,所以放心,我一定會保住您的性命,一直到北齊的上京,交給你的那些朋友們。”
肖恩沉默著。
范閑笑著說道“直到目前為止,我依然無法準確判斷您目前保有了多少的實力,所以這一路上我都會十分小心,至于您的馬車外面,我會隨時保持足夠的力量,以保證當您想出馬車散心吹風的時候,我們能夠馬上做出相應的反應。”
肖恩笑了起來,依然沒有說什么。
暗中下毒既然被識破了,而且明顯無效,那就只好來明面上的野蠻招數范閑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后站了起來,伸腳踩過牢牢縛住肖恩雙手的鐵鏈,很怪異地用一塊黑布系住了肖恩的肘上,輕輕但極無禮貌地拍了拍老人的手背。
然后他從懷中取出一個扁扁的鐵匣子,開匣取出一枝細長鋒利無比的長針,細細的針管巧手做成中空,長針后有隆起,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想來是灌藥用的存貯器。
肖恩雙眸里血紅之色大作,冷冷看著范閑的雙眼,而范閑持針靠近的步伐沒有一絲慌亂。
馬車里忽然泛起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范閑的鼻端忽然覺著有些微甜,空氣中滿是血腥,竟隱隱有些透紅,這股氣息來自于肖恩隱隱憤怒的身軀。
車外的虎衛與監察院官吏馬上感應到了車上的異常,沉默著奔了過來,取出了手中的武器。守在馬車下的王啟年回頭望了車中一眼,微微皺眉,然后對車旁如臨大敵的人們擺擺手,示意沒有什么問題。
馬車上,范閑緩緩從肖恩的手背上取下細針,掏出綢巾很仔細地擦試著針尖,然后抬頭微笑道“謝謝肖先生的合作。”
不知道這針是刺在什么穴道上,也不知道這針里灌的究竟是什么藥,肖恩渾身驚人的氣勢已經弱了很多,連面容都顯得有些委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