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一個睜眼惘然,滿是血污的頭顱落到自己腳下,先前還興致勃勃的京都百姓們嚇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頭顱滾動之處,留下一道血痕,只是被雨水一沖,迅疾淡去無蹤。
直到此時,觀刑的百姓們才發出一聲喝彩,但叫好的人并不怎么多,也不怎么整齊,顯得有些廖落。高臺之上,坐在最下手椅上監刑的沐鐵面上露出了不豫之色。
緊接著劊子手又是一刀,又是一個頭顱落地,又是一道血光上天,又是一陣驚呼,又是一條性命從此不在。執刑的劊子手一共有三個,不過片刻功夫,十六名犯官便被齊齊斬首,只留下滿地污血與尸首。
隨著斬首的進行,圍觀的人群漸漸膽大起來,喝彩的聲音也是一聲高過一聲,最后那位禮部奉正的頭顱終于慘然離開自己身軀的時候,那叫好的聲音更是震天一響將這漫天雨絲都嚇得飄離起來。
幾位京都府的衙役在人群里忙著找先前落下的犯官頭顱,卻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
一會兒之后,一條黑狗從人群里跑了出來,嘴里叼著一個頭顱,鋒利的牙齒咬著那頭顱上的耳朵,一雙狗眼四處瞥著,狗眼里的光芒卻無來由讓人感覺一片陰寒。
“汪”,黑狗屁股上挨了京都府衙役一刀鞘,吃痛松開嘴里叼著的頭顱,哀鳴數聲,躥進了大雨之中。
其后數日,連番動作再出,刑部尚書因貪贓枉法事發,被監察院在他的三姨太別院中搜出金銀若干,犯禁物若干,上報朝廷,轉大理寺議處,奪職降為夷州州判,竟是直接由從一品降成了從七品。
夷州遠在南方,多瘴氣熱毒,只怕這位刑部尚書韓志維再也沒有回到京都的那一日。
而都察院御史郭錚表面上似乎沒有受什么影響,但依然被朝廷尋了個由頭,直接趕去了江南。江南雖然是水美人美之地,但監察院四處在江南早已布滿人手,只看什么時候動念頭,把他如何。
朝中的文官系統一方面是因為宰相的關系,一方面也是覺著監察院手握實據,而且下手不是太狠,所以并沒有抱成一團,因為此事而對監察院大加攻訐。
但所有的官員都知道,這是報復,這是監察院因為那位遠在北域的提司范閑,對于刑部大堂一事赤裸裸的報復。
報復與反報復,控制與反控制,直到最后達成一種默契的平衡,是慶國官場這幾十年來不變的主題。所以沒有人想到,當監察院與宰相的報復很寬容地停留在一定限度下時,來自于信陽及皇后處的反撲,依然如此快速的到來。
前面提到過的那位年輕書生,正是此次因為家中老父去世,所以不能參加春闈的賀宗緯。他是大學士曾文祥的學生,一向與郭家走的親近。沒料到在家鄉時就聽見那條爆炸性的消息,尚書大人在獄中待死,家產被抄,自己的好友郭保坤更不知道流落去了何方,最讓賀宗緯有些憤怒的是,東宮的太子竟然在這件事情上沒有伸出援手
與賀宗緯一道入京的那位婦人,說來身世更是離奇,竟是吳伯安的妻子。那位吳伯安正是長公主安插在相府里的一位謀士,去年勸唆著林家二公子與北齊方面聯手,想在牛欄街刺殺范閑,不料最后卻慘死在葡萄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