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失望這四個字,讓沐鐵對自己更加失望他知道,雖然自己不如王啟年與提司那般親熱,也沒有指望能夠單獨負責一大片行路,但是這一年的時間里,自己從當初的七品僉事被提成了從五品的主簿,用屁股想,也是面前這位范提司大人的面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作辯解,只是沉聲道“請大人看下官以后表現。”
范閑注意到他將卑職換成了下官,腰桿也挺的直了些,眼中流露出微微贊賞之意,說道“這樣就好,不是所有人都有捧哏的天賦,別老念記著王啟年的做派。你做回當初那個一心查案的自己,本官自然不會誤了你的前程。”
風雨之后又是晴,晴后又是風雨,沐鐵看著面前的提司大人,心想這位爺的心思真的像是京都剛過去的夏天,只聽著范閑沉聲問道“說說,這一處怎么爛成這樣了院里其他幾處我也去過,簡直不能比,別處的院吏無不謹慎自危,兢兢業業,別說打麻將了,就連出個恭都是緊跑慢趕,還得行路無風看看你這兒跟菜市場有什么區別”
沐鐵此時早已豁了出去,要做回自身,要抱緊小范大人的粗腿,也不避諱什么,直接說道“提司大人,一處之所以變成這樣,屬下自然難辭其咎,只是這一年多來,一直沒有個正牌大人管理,下面的人也不服我,所以自然就散漫了起來。”
范閑對這件事情很清楚。當初的一處頭目朱格暗中投靠信陽方面,將言冰云的情報透了出去,直接導致了言冰云在北方被捕,后來院中自查,朱格事敗,就在密室里的院務聯席會議上自殺身亡,這是監察院建院以來很聳動的一件事情。自那天起,一處便一直沒有頭目,一方面是陳萍萍想等言冰云回國,二來,自然是因為這個位置確實很敏感,暗中監察京中百官,這種權力如果用起來,可以獲得太多的利益,當時院中沒有什么合適的人選,所以一直拖著了。
“就算沒有大人管理,但條例與各處細文一直都在,為什么沒有人做事難道院中一直沒有訓斥你們”他有些疑惑問道。
沐鐵其實也有些不解,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大人說條例俱在但是要一處做事,總要院中發文才行啊,沒有頭目說話,我們這些普通官員,總不好自己尋個名目,就去各侍郎學士府上蹲點去。”
范閑一怔,怒道“二處難道這一年都沒有送情報過來”
“送倒是送了。”沐鐵看了他一眼,“可是依照慶律,三品以上的官員,我們沒有資格自行調查,總要請旨,至少也要院長下個手批。”
范閑無奈何道“三品以上你們暫時不能動,三品以下呢”
沐鐵應道“大人,不敢瞞您,其實一直以來,一處雖然名義上是院里最要害的一個部門,但實際上卻一直都是最無能的一個部門,原因也很簡單二處三處都只是和情報、毒藥、武器這些死物打交道。五處六處司責保衛,七處只和犯人打交道,八處只和書籍打交道。八大處里,只有一處與四處是與人打交道的部門,而四處的精力主要在國外和各郡路之中,那些下面的官員,哪里敢和四處的人較勁兒隨便覓個由頭,也就將那些縣令撤了,誰敢二話”
說到這里,他的臉上不自禁地帶了一絲自嘲“也就是咱們一處,深在京都之中,看似風光,實際上打交道的對象都是朝中大臣,京中土官,論身份他們比咱們尊貴,論地位,更不用提京官們看在欽命大慶朝監察院一處的牌子上,對咱們示好那是自然,六部有好處,都不會忘了咱們一份,但真要較起勁來他們也不會怕咱們。”
范閑心想這不對啊前世哪里聽過這么窩囊的錦衣衛“三品以下,你有立案權,獨立調查權,他們怕你才會討好你,怎么還敢和你較勁”
沐鐵自嘲說道“大人,那些官員可能是三品以下,但他的老師呢這些官員們早就織就一張大網,遍布京中,有的案子,就算咱們查出證據來了,也不好往上報。”
范閑瞇著眼睛,問道“為什么”
“很簡單,一處的這些兄弟也都是要在京都里生活的。”沐鐵嘆了口氣說道“雖說俸祿比一般的朝官要高不少,但是家里的親戚總還要尋些活路,在各部衙門里覓些差使,就算不和這些官員打交道,你就算去賣菜吧,如果你查了京都府的一個書吏,京都府尹就有本事讓你這菜攤擺不下去,用的理由還深合慶律,你挑不出半點兒毛病。至于那些與宮中有關系的,更是正眼都不會看我們,就像燈市口檢蔬司的戴震,眾所周知的貪官,可我們卻不能動手為什么因為宮中的戴公公是他的親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