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揮手示意馬車往前走,來到葉家馬車之后,他穿著雨衣下來,鄧子越幾名啟年小組成員也趕緊跟了上去。
馬車上的葉靈兒看見他們穿著那件灰黑的雨衣,行走在雨中,這才知道范閑不是路過燈市口,而是專門來燈市口辦事的。
燈市口檢蔬司戴震,每天的工作就是等著下屬將城外的蔬菜瓜果運進來,然后劃定等級,分市而售,同時處理著內廷與各大王府公府的日例用菜,準確來說,他就是個給慶國貴族們家的大廚打雜的只是這雜打的范圍有些寬廣,一棵芹菜不值什么錢,但一百棵芹菜就值些錢,一顆雞子兒不值什么錢,但一百顆雞子兒卻足以在一石居里換頓好酒席。
檢蔬司算不上衙門,沒品沒級,甚至由于供的地方太多,竟是連個直屬的主管衙門都沒有,或許是因為官員們覺得往京都城里送菜撈不到什么油水,所以沒有怎么注意。其實范閑卻清楚,這種現象的產生,與這些年里時而推行,時而半途而廢的新政脫不開干系,陛下瞎玩著,這下面的機構自然也是紛亂冗余的厲害。
戴震身為檢蔬司主官,這些年里安安穩穩地賺著雞蛋青菜錢,他以為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里夾雜著多少好處,時常半夜在被窩里偷著笑,就連自己最疼的那房小妾,天天攛掇著他去叔叔那里求個正經官職,他都沒有答應。
美啊,賣菜賣到自己這份兒上,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戴震不免這樣在心中恭維著自己。
但今天他美不起來,也笑不起來,就在這一場秋雨之中,監察院一處的官員們直接封了他那間小的可憐的衙門,還堵住了大通坊的帳房大通坊里全是賣菜的販子,京都三分之一的日常用菜,就是由這里。
他鐵青著臉,趕到了帳房里,看著里面那些穿著黑衣的厲鬼們,拍了兩下臉頰以讓笑容顯得更溫柔些,說道“原來是一處的大人們來了,正想著秋深了,坊里多了些稀奇的瓜果,哪天得去孝敬一下”
一處今日查案打頭的是沐風兒,他明知道今天的行動是范提司要在京都做出的一個示范,哪里敢有半點馬虎,望著戴震冷冷道“戴大人跟我們走一趟吧。”
一處的官員早已經熟門熟路地封存了帳冊,并開始按照名冊里的人名,在坊中點出那些人來,往坊外的馬車上押。
秋雨還在下著,戴震的心愈發地涼了,賠笑說道“我哪里敢稱什么大人,沐大人莫不是誤會了什么。”他習慣性地往沐風兒的袖子里塞了張銀票。
沐風兒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可憐對方,難道對方連范提司主掌一處這件事情都沒有聽說過身旁早有兩名冷漠的監察院官員上前,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戴震的膝彎里,將他踹倒在地,從腰后取出秘制的繩索,在他的雙手上打了個極難解開的結,動作異常干凈利落,想來一處當年沒少做這等事情。
戴震跌在地上,心頭大亂,手腕劇痛,又羞又怒,終于忍不住開口罵道“你們這是做什么”
沐風兒摸了摸懷中的手段,想了想,還是沒有取出來,說道“奉令辦案,請戴大人配合。”
戴震慌了,眼珠一轉,高聲喊道“救命啊監察院謀財害命”
當監察院一處小隊頂著暴雨沖進檢蔬司時,愛看熱鬧的慶國人早就已經圍了過來,只是畏懼監察院那抹濃郁的黑色,百姓們不敢靠的太近,這時看著平日里趾高氣揚的戴大人被擒的如此狼狽,心中也自惴惴,而那些戴震暗中養著的打手,卻是借著這聲喊哄鬧起來,攔住了監察院眾人的去路。
戴震手被綁著了,心里卻轉得極快,知道監察院出手,向來沒有收手的道理,拼命嚎叫著“監察院謀財害命”其實他心里也慌著,一時間想不出什么輒來,只好揪著謀財害命四個字瞎喊,希望宮里的叔叔能盡早收到消息,能在監察院將自己關入那可怕的大牢前,想辦法將自己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