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被挑動了情緒的民眾圍了上來,沐風兒皺了皺眉頭,從懷中取出文書,對著民眾們將戴震的罪行念了一遍。
京都里的苦力黎民們大都是深信官家的,心里其實也是信了,畢竟誰都知道戴震手腳不干凈,但是眾人圍了上來,退去卻不容易,一處今天來的人少,又要拿著帳冊與相關人證,不免顯得有些為難。
看著這幕,沐風兒心頭大怒,卻遠遠瞥見圍觀人群之外,兩輛馬車旁邊,正有幾個不熟的監察院同僚正穿著雨衣拱衛著范提司,在大雨之中冷漠地注視著這邊,他心頭一陣慌亂,喝道“走”
戴震雙手被捆,卻知道監察院那處地獄實在不是官員能去的地方,脹紅了臉,哭嚎啞了嗓子,像個孩子一樣拼命地坐在地上,硬是不肯下臺階。
而他的那些心腹也起著哄圍了上來,雖然不敢對監察院的人動手,但卻有力地阻止了沐風兒的逮人歸隊。
大雨之中,范閑冷眼看著不遠處石階上下的這一幕,心里對沐風兒做了個不堪重用的評語,卻聽著身后馬車里傳來葉靈兒好奇的聲音“師傅,你們監察院現在做事也實在是有些荒唐,這光天化日的,與那小官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讓這百姓們看了去,朝廷的臉面往哪兒擱啊”
雨點擊打著范閑頭上的帽沿,將邊緣擊打的更下了些,遮住了他半張臉。
“官員自己不要顏面,朝廷也就不用給他們顏面。”他平靜說道“靈兒,你別看這官兒小,他一年可以從宮中用度里摳下五千多兩銀子,至于這些年里從大通坊里撈的好處,更是不計其數。”
葉靈兒半邊身子擱在車窗上,雨水打濕了她額上的那縷發絲,清眸里興趣大作,她今日去范府頑耍,沒料到路上遇見范閑,更跟著他看了這一場熱鬧,這才知道,原來這么小的官兒,也能貪這么多的銀子。
這個時候,沐兒風一行人終于十分辛苦地從檢蔬司里殺了出來,來到了范閑的身前,而戴震被他們拖著,硬是在雨水里拖了過來,好不凄涼。
那些打手也圍了過來,只是似乎看出這兩輛馬車所代表著的力量與權勢,不敢造次,而那些京都的百姓們,看著范閑與鄧子越數人身上的裝扮,似乎能感覺到這些穿著雨衣的人,身體里所散發出的那股寒意,下意識地退遠了一些。
戴震還真是個潑辣的小官兒,身上的官服早就已經被污水染了個透,頭發也散在了微圓的臉上,看上去狼狽不堪,卻猶自狠狠罵道“你們這些監察院的,吃咱的,喝咱的,還沒撈夠又想抓本官回去上刑逼銀子”
四周的愚民百姓聽他如此說話,臉上不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范閑微低著眼簾,看著面前倒在雨水中,不停蹬著腿,像臨死掙扎的豬一樣的官員,并不急著封他的口,因為監察院在天下士民的心中,早就是那個陰暗無比的形象,就算戴震再多罵幾句,也不能影響什么大局。而且今天只是打一只小貓,關鍵處在于,他想看一下自己的這些下屬們,辦事的能力究竟如何。
看著面前一臉愧疚,還有一絲惱怒的沐風兒,范閑搖了搖頭,問道“為什么不選擇半夜去他家中拿人雖然今天下雨,你也知道大通坊里人多,很容易出亂子。”
沐風兒一怔,心想條例新細則里,您寫的清清楚楚,今后辦案,盡量走明處的路數,所以才選擇了當衙拿人,想辦的漂漂亮亮的,響個名頭如果換作以前,監察院真要拿哪位官員,當然是深更半夜,去他家里逮了就走這怎么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范閑沒有等他辯解,又道“就算你要白天來,也可以封了帳房之后,馬上走人憑你們的手段,難道不能讓戴震安安靜靜地回院你們那些手段留著做什么用的還念什么公文罪行,你以為你是大理寺的堂官我是不是還得專門請個秀才跟著你們宣諭圣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