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寒的秋風從宮前的廣場上刮了過來,洪竹搓了搓手,呵了口氣,安靜地站在門外,等著這幾位老大人的回章。他這時候還不能離開,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外,豎著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
間或有官員從他的身邊走過,都很客氣地向他點頭示意。洪竹知道自己身份,趕緊微笑著行禮。不過沒有人覺得他呆在中書省臨時書堂的外面很奇怪,因為都知道這位小太監的職司。
偶爾有些宮里派出來服侍老大人們的小太監看見他,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請他去旁邊的偏房里躲躲寒。洪竹對這些小太監就沒那么多禮數了,自矜地點點頭,卻依然堅守在門外。
他今年不過十六歲,在皇宮里卻有了這么一點點小地位,原因就是,他每天的工作是皇宮里極重要的一環,而更關鍵的是,他姓洪,所以宮中一直在流傳,他或許與洪老公公是什么親戚。
洪竹摸了摸自己下唇左邊生出的那個小火疽子,有些惱火,這幾天監察院逮人逮的厲害,文臣們的奏章上的厲害,中書里吵的厲害,自己宮里宮外一天幾趟跑著,忙的屁滾尿流,體內的火氣太重,竟是沖了出來。他心想著,等回宮之后,一定得去小廚房里討碗涼茶喝喝。
門內議事的聲音并不怎么大,但卻依然傳入了他的耳朵里。
“這是監察院的院務,陛下將這奏章發還回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許”接話的聲音顯得很遲疑,“是不是陛下覺著范提司最近做事有些過火”
有位老臣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何止過火他范閑明著便是借手中公權,打擊異己短短十天之內,竟是逮捕了五位大臣,深夜入院擄人,這哪里像是朝廷的監察院,簡直是他手中的土匪”
另一個不贊同的聲音響了起來“范提司做事光明正大,這五位大臣被捕之后,第二日便有明細罪名,帖在大理寺外的墻上,京都百姓都清楚無比。我看顏大人這話未免有些過了,監察院一處做的就是監察吏治這種事情,和打擊異己有什么關系我看啊還是那五位大臣處事不正,才有此患。”
那位姓顏的老臣怒道“不是打擊異己那為什么上次都察院參他之后,監察院便突然多了這么多動作”
那人冷笑說道“如果是打擊報復,為什么小范大人對于都察院沒有一絲動作”
“那是因為陛下英明,嚴禁監察院參與都察院事務”
那人冷笑聲顯得更為譏屑“那敢請教顏尚書,欽天監與都察院的御史又有什么關系范閑如果是想報復,為什么要去捉欽天監的監正”
吏部尚書顏行書一時語寒,半晌之后才寒聲說道“不論如何,總不能讓監察院再將事態擴大了,像他們這么抓下去,難道非要將朝臣全部抓光”
那人嘲諷說道“尚書大人盡可放心,三品以上的大臣,監察院沒有權力動手。”這話里隱的意思有些陰毒,暗指吏部尚書其身不正,所以才如此憤怒于監察院查案,只是監察院的權力也有上限,三品以上的大員是動不了的。
顏行書憤怒的聲音馬上傳到了門外小太監洪竹的耳中“真是荒謬難道你們要眼睜睜看著監察院從此坐大”
最開始說話的那人開始充當和事佬,溫和說道“尚書大人莫要動怒,小秦也莫要再說了,監察院只能查案,非旨意特準,不能判案,這幾位大臣”他咳了兩聲,說道“有罪無罪,總須大理寺審過再說。只是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咱們這幾位,總要有個意見才是。”
被稱作小秦的那人搶先說道“院務乃陛下親理之事,秦某身為臣子,不敢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