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只是哪位府上小姐開始懷念香水的味道,也許只是城門守卒洗澡時記起了肥皂的妙用,也許只是一位軍人看著手中的弩箭發呆,也許正在北方上京的商人用綢布仔細擦拭著玻璃馬,也許一位詩人大灌烈酒心中生出無窮快意,也許是那位監察院的老人掀開黑布看著世間的一切,也許只是一個年輕人記起了孩童時放的第一個爆竹。
總而言之,因為關于范閑身世的傳言,人們開始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開始想起葉家。
范閑走出門外,迎著冬天難得的暖陽,伸了一個懶腰,面上浮出清爽的笑容。因為這件事情,他不方便再回蒼山了,依照父親的意思,范府上下裝作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就這樣淡然地注視著一切,迎接著四周的竊竊私語。
鄧子越走了過來,將今日的院報,以及啟年小組私下的情報遞給他。范閑就著陽光略略看了一遍,問道“關于那個傳言,京中百官有沒有什么動靜。”
鄧子越用余光偷瞧著提司大人那張鎮靜的面容,心中好生佩服,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還這么沉得住氣,難道大人就不怕宮中馬上派人來捕你嗎他是不知道范閑在蒼山上的焦慮模樣,不免更高看了大人一層。
在初始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鄧子越以及監察院內的所有官員,與一般的百姓同樣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但稍一思琢,眾人便發現這個傳言雖沒證據,但和范提司入京后的所作所為一襯,很能讓人相信如果不是葉家的后人,院長大人為什么會如此疼愛提司如果不是葉家的后人,范尚書為什么會一力籌劃著讓自己的兒子去接手內庫這個燙手的餑餑
“沒有什么大動靜。”鄧子越被園上的陽光一晃眼,才從走神里醒了過來,告了聲罪后說道“各府上的消息很清楚,都察院那邊已經在暗中聯絡,不過上次他們吃了一個大虧,這次似乎有些謹慎。反而是別的幾部之中,有些官員開始蠢蠢欲動,不過傳言畢竟是傳言,沒有真憑實據,他們也不敢寫奏章說什么,一切都還是在暗中。”
范閑問道“是東宮”
鄧子越搖了搖頭“與東宮交好的官員還在觀望,不過昨天有幾位大臣夫人入宮拜見了皇后,她們回府之后,那幾位大臣私下也見了面,至于說了些什么,沒有人知道。”
“皇后”范閑皺了眉頭,嘆了口氣,心想自己還來不及去找對方麻煩,難道對方就要主動找上門來皇后自然會暴跳如雷,太后又是什么想法
直至今日,他才發現自己手頭上能用的力量,除了五竹叔和那張最后的底牌之外,其余的,都不怎么保險。如今這局面,就算仗著皇帝對自己的信任,陳萍萍與父親的謀劃安然渡過,可是以后呢事態總是要控制在自己手中,才會放心的。
皇宮含光殿內,皇后滿臉淚痕地坐在太后的床邊,手中握著那位老婦人的手,凄凄慘慘說道“姑母,你可要為孩兒做主啊。”
太后嘆息了一聲,說道“怎么做這個主”
皇后咬牙切齒說道“我往常便瞧著范閑有些心驚肉跳,如今終于知道,原來他是那個妖女的兒子皇上皇上他好狠心,居然瞞了我這么久,居然那個妖女還有后人”
太后摸了摸皇后凌亂的頭發,安慰說道“都已經過去這么久的事情了,還有什么想不開的那小子你也見過,皇上也不可能給他什么名份,你爭來爭去,又能爭出個什么所以然”
此時含光殿內一片安靜,除了洪老太監似睡非睡的守在門口外,所有的太監宮女離這座宮殿都離的極遠。
“想開”皇后泫然欲泣,眼角的皺紋現了出來,“姑母,難道你忘了孩兒的父親那可是您的兄弟啊,雖然皇上他一直不肯說,但哪有猜不到的原因不就是為了當年殺死那個妖女的事情,他一直記恨在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