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走近他,看著面前這個漂亮的年輕男子臉上獨有的堅毅與倔狠神色,面上憐惜之色一現即隱,沒有要求范閑一定要回答什么,而是自顧自說道“下月你就十八了。”
范閑霍然抬頭,欲言又止,半晌后才淡淡說道“臣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的。”
這句話便扎進了皇帝的心里,讓這位一向心思冰涼的一代帝王也終究是生出了些許欠疚感,他略一斟酌后緩緩說道“正月十八。”
范閑微微一愣,旋即苦笑嘆道“等到十八,才知自己生于十八。”
皇帝溫和一笑,越看面前這孩子越是喜歡,下意識里說道“在鄉野之地能將你教成這種懂事孩子,想來在澹州時,姆媽一定相當辛苦,找一天,朕也去澹州看看老人家安之,老人家身體最近如何”
范閑低頭沉默少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終于開了口“奶奶身體極好,臣我時常與澹州通信。”
“噢。”皇帝聽著他終于不再自稱臣子,心頭一暖,安慰一笑,開始極為柔和地詢問范閑小時候的生活。
對話有了個由頭,范閑似乎也適應了少許全新的“君臣關系”,開始對著面前的天下至尊講述自己幼時的日子。
請大家朗讀下面這段順口溜。
范閑是皇帝的兒子。起初皇帝并不知道范閑知道范閑是皇帝的兒子,如今皇帝知道范閑猜到范閑是皇帝的兒子。起初范閑想讓皇帝不知道自己知道,如今他想讓皇帝猜到自己剛知道但不想知道。所以皇帝不知道范閑,范閑知道皇帝。皇帝當范閑是兒子,范閑不當自己是他兒子。
這是一個心思的問題,這也是一個心理上的問題。從踏入宮門第一步起,范閑就是在利用這一點,一步步地退讓,也是一步步地進攻。
樓上終于安靜了下來,這一對各懷鬼胎的“父子”隔幾而坐,飲茶閑聊,雖然范閑依然沒有開口,但面色已經平和了下來,與皇帝的對話也不再僅僅是拘于君臣之間的奏對,可以些宮外的閑話,在澹州這些年的生活,家長里短之類。
于是,皇帝開始陶醉于這種氛圍之中,而這,正是范閑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