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盯了他一眼,心中卻在快速地盤桓著,當年的葉家根深葉茂,幾可動搖國體,他身為一國之君,實在是有些忌憚當年之事重演,眼前的范閑,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對于失去葉家,只怕難免會有些許不甘。
但他轉念一想,范閑既然敢冒忌諱說這話,也算是坦誠,開口淡淡說道“如今你站的也足夠高,自然知道所謂真金白銀,并沒有什么太大用處,至于內庫,六年前朕即決意讓你長大后執掌,便是存著那個念頭,這本是朕所愿,何來疑”
范閑面露感動,皇帝卻揮手嘲笑說道“不過你也休得瞞朕,內庫之事縱算繁復,又哪里需要慶余堂那些老伙計們。你這請求,朕看你是想將他們撈出京去才是。”
范閑也不辯解,黯然嘆息道“不敢欺瞞陛下,臣確有此念。從知道身世的第一日,便有這個念頭,去年之時,還曾經去慶余堂看過,那些掌柜們常年拘于京中,實在是有些別扭,這些人年不過半百,若放出京去,還可為朝廷效力。”
去年他曾經去過一趟慶余堂,知道這事兒總有一天是會被有心人抓住,所以今天干脆在皇帝面前先說了出來。
皇帝似乎有些意外于他的坦然,沉默半晌之后,終于點了點頭。范閑大喜過望,皇帝失笑道“你也不能全帶走了,各王公府上全是慶余堂在打理自家生意,若你全數帶走,只怕靖王爺第一個饒不過你。”
范閑嘿嘿一笑,皇帝微笑說道“幾個當中,也就是和親王敢在朕面前站直了說話,偏生他性情卻是沉穩兇悍有余,不如你”他住口不語,說道“樓上偏廂有幅畫你呆會兒去看一下。”
雖然自己明明知道那幅畫像就在皇宮之中,但范閑仍然微露猶疑之色,問道“什么畫”
皇帝說道“你母親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幅畫像”想到小葉子,他的眼神柔和起來,輕聲說道“你沒見過她,呆會兒好好看看說起來,你母親與你可真的不怎么相像。”
范閑微微一怔,又聽著陛下嘆息道“雖然一般的清美無儔,偏生心性大異。她就像個男子一般不讓須眉,不然也不會有那么個名字,當年她最厭憎所謂的詩詞歌賦,只好實務。”
想到面前的兒子乃是世間詩名最盛之人,皇帝忽然覺得事情有些有趣,哈哈大聲笑了起來,指著范閑說道“她做的詩詞雖然亦有吞吐風云之勢,卻只是契了她的性情,和你的差別太大太大。”
洪竹看著樓外那太監焦急的催促眼神,耳聽著陛下與小范大人開心談話,哪里敢上前打擾。
范閑笑了起來,好奇問道“母親大人她做的詩詞,陛下曾經聽過”
“只有一首。”皇帝悠然回憶當年,清聲吟誦道“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宮城內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魏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西蠻大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魏皇漢武唐宗宋祖范閑的臉色十分精彩,精彩到了快要抽筋的程度。
皇帝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喝斥道“難道你以為這詞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