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遲鈍的一記長刀,卻像是無可阻攔的洪水一般,瞬息間沖垮了這名大江女匪的防守與心防,讓她在心膽俱喪的同時,痛不欲生地看著自己的左手被斬了下來,鮮血伴著劇痛噴涌而出
船的中艙點亮了燈,被拖進屋來的關姐頭發凌亂,心情也是大亂,
隨她摸上船來的所有山賊早被輕而易舉地繳械擊昏,被捆成棕子一般,碼的整整齊齊的扔在甲板上,幾個穿著黑衣值夜的六處劍手,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各自守在四方。
她抬起頭,隔著發絲,看著太師椅上那個滿臉倦容,一臉煩燥的英俊年青人,不知怎地,心里打了個寒顫。這船上住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夠用這么多高手來充當護衛,還有先前使刀的那人,竟儼然乃一代刀法大家這時候,她自然明白,那個三嫂子口中說的年輕二世祖,一定不是尋常茶商。
“關嫵媚”椅上的年青人看了一眼斷了一手,猶自面有狠色的女匪,打了個呵欠,滿臉興趣問道。
年青人自然就是范閑,他停船潁州,本是要處理洪竹那事的一些后手,沒料到竟惹了些不長眼的小毛賊,不過他一眼便看出面前這女子便是監察院卷宗里畫像追緝的女賊,不由樂了起來,心想自己正好沒想好江南之事怎么開口子,這便送上門來了一個。
潁州地處大江之北,恰在無數山川環抱之中,往東則是江南富庶之地,西北望去,便是慶國中樞的京都要地,這處州治距慶國最繁華的兩處所在都不遙遠,又恰在渭河與大江的交匯處,雖然河兩岸的高山峻嶺帶來了交通上的許多不便,但河運在側,交通中樞之地,依理講,應該是商賈云集,一片繁忙,民生安樂才是。
只是如今的潁州城卻顯得有些破落,并不是景物如何黯淡,宅屋如何老舊,只是街上行走的行人面色沉悶,渾無生氣,街邊呦喝的攤販們也打不起精神來,煎餅,果子都像是放涼了,擱蔫了。
就連城外的碼頭上,也不怎么熱鬧,沿著慶國河道上下來回的船舶,大部分選擇了去下游的碼頭停泊,而舍棄了此處,碼頭上只是零落停了幾艘船,這便顯得其中有一艘八成新的大船格外顯眼。
之所以潁州會變成今日這等模樣,一怪天,去年大江發了洪水,沖垮了上游的堤壩,黃浪直灌原野,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沖壞了多少房屋,幸虧災后天氣冷的快,沒有發生大的疫情,但是這般傷筋動骨的折騰,也讓整個潁州都顯得死氣沉沉起來。
二怪官,這任潁州知州乃是當年的天子門生,卻沒有沾上圣天子的半點福份,整日介就只知道在州城里做威做福,巴結上峰,欺壓商賈百姓,莫說修葺河道,就連一般的治安都維持不了,只知苛捐雜稅收著,而且一直相傳,這位知州大人與河對面叢山之中的山賊有些瓜葛。如此一州之牧,自然民生凋零,商旅潛行,正經商人躲還來不及,誰還敢留城中。
三怪賊,潁州人民風彪悍,自古便有扛起鋤頭對抗官府的光榮傳統,如今攤著這么個鬼官,下河上山的窮苦百姓自然越來越多。
不過今年以來,事態似乎出了許多變化,首先是那位潁州知州被監察院四處駐州城巡查司請去喝茶,正當潁州百姓心中微喜,以為這位知州終于要垮臺了,這位知州卻被監察院恭恭敬敬地送了回來。而正當人們失望地以為潁州依然要這般敗落下去時,這位知州卻死了
京都來人查了許久,才確認了知州的死亡和什么陰謀無關,只是病死。
知州死的那天,潁州城的百姓沉默地點燃了無數串鞭炮,自然沒有人敢說是為了慶祝瘟神的死去,倒讓不知內情的人,以為潁州人民選擇在這一天集體出嫁。
另一個變化就是,河對面大山中的山賊似乎也老實了許多,最大的那個山寨似乎在一天之內被人血洗,山賊們四分五裂,據傳如今由江南來了一位江湖中的大人物,正在嘗試著收伏這批勢力。
潁州的人們沒有開心多久,只當自己提前過了個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