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將這句子拉長了些,但還是稚童清亮聲音,所以并不顯得如何陰陽怪氣,反而透著股古怪的寒意。
夏棲飛后背一寒,知道這罪名往大了說,那就是謀殺皇子,幾千條人命往這坑里埋都不見得能填滿。不過此人既然能夠在幼時躲過明氏大族的追殺,還成功地在之中上位,成為如今江南武林里的重要人物,心神自然堅定,思維也極縝密他看著這些貴人并沒有調動官兵來清剿,而是“冒著奇險”直接殺入了分舵,這個舉動的背后自然大有深意。
所以他并不怎么真的害怕,只是不知道這些京都的貴人們究竟要些什么東西。
夏棲飛一咬牙,竟是舍了江湖人最重視的骨氣,對著范閑單膝跪了下去,誠懇說道“草民自知難以承擔此項罪責,但看在大人們福澤深厚,并無絲毫受損的情況下,請大人將草民千刀萬剮,也務求留下草民那些魯莽無知的兄弟。”
這是他在有些底氣之后做出的表面功夫,范閑卻不知道是沒有看出來,還是很欣賞對方的急智,贊賞地點了點頭,說道“夏當家的,果然是位愛惜下屬的真正豪杰。”
花花轎子眾人抬,夏棲飛在這當兒的自稱已經由我變成夏某,由夏某再變成草民,氣勢越來越低。而范閑卻是從直呼其名,改稱夏爺,直到此時的夏當家的,步步高升,算是承認了對方擁有了某個說話的身份。
范閑只說了一句話就住了口,一旁的三皇子心里一寒,知道老師不喜歡自己先前插嘴,便要自己來充當那個惡人,不過身為皇子,當然不會怕所謂江湖草莽的記仇,用清脆的聲音說道“夏當家這話說的晚了些,那夜的賊子已經全部被護衛殺死,扔進了江中。”
“啊”夏棲飛呆立當場,沒有想到這些京都官員們下手竟然比土匪還要狠居然連一條人命也沒有留下來。
他仿佛看到關嫵媚和那些兄弟們在江中漂浮的尸首,心頭一痛,怒意狂升,偏臉上卻只表現出來了悲痛,而沒有記恨,真乃實力演技派中一員。
范閑和聲說道“官家做事,和你們的規矩不同,那些人既然上船動了刀子,自然是不能留下性命,如果本官當真心頭一柔放了他們,日后若事情傳回京都,朝廷震怒,只怕他們的下場會更慘,還會禍延他們的家人。”
夏棲飛沉默不語,片刻后重復了最開始的那句話“不知大人今日前來,有何吩咐。”
對方的話已經說的很明了,上船劫銀的事情,暫時用那十幾位兄弟的鮮血洗清,此事擱置不論,那要論的自然是其它的事情。
范閑揮揮手,所有的下屬都領命出了外廳,三皇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也準備離開,卻有些意外地被他留了下來。
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三個人,在夏棲飛的心里不知道在進行著怎樣的掙扎與私語,對于他這樣一位人物來說,能夠同時看到兩位“皇子”,當然是從來沒有想像過的“福份”。
“我是范閑。”
范閑面色柔和,開誠布公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夏棲飛雖然隱約猜到了對方的來歷,但從對方嘴里得到了最確切的證實,依然止不住心尖一顫,雙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