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這等事也敢議論不等監察院剮你,本官也要生絞了你”
坐在正中間的那位肅容大官大聲怒斥,待平伏心情后,他舉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不要背后言人是非,只要肯收銀子就好,這江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銀子。”
官員閉眼沉吟少許,略帶憂慮說道“就怕只是那位提司大人放的煙霧,誰知道呢再說,有誰知道他究竟還在不在那艘船上聽南下的那位先生說,范大人的車隊還在往澹州走,一路上可也沒少收銀子。”
中原官道上,那隊人數最多的隊伍,正在“假范閑”的帶領下,載著一應下人護衛和慶余堂的掌柜們往澹州走。
大江之上,蘇文茂駕著大船,不亦樂乎地進行著鍍金之旅,卻不知道日后會被范閑罵的狗血淋頭。
幾個消息一混雜,結果弄得江南官員們都糊涂了,不知道那位范提司究竟在哪里,有些聰明人就算猜到范閑可能另有行程,卻也無法捉住絲毫有用的信息,監察院二處的人們正在江南掩護范閑一行人的真正行蹤。
二月初的天氣,春未至,冬未去,寒意霸道地占據了大江兩岸的田野道路,拒絕任何一絲春意的到來。不過江南一帶靠海近,總比別的地方要稍微溫暖些,所以這些天已經沒有雪了,但是官道上被翻出來的泥痕被數月的冬風吹的干硬無比,讓行走在上面的車隊上下顛動,車中的人們有些苦不堪言。
范閑吃不得這苦,掀開窗簾喊停了車隊,跳出車外騎馬而行,這才稍微舒服了些。他伸了個懶腰,呼息著撲面而來的微寒之風,看著官道兩側的水溝,眼睛不由瞇了起來。只見負責灌溉的溝渠里,早就沒了水,干涸一片,如果說是冬天水枯的關系,倒也罷了,問題是溝里還長著一人多高的荒草,煙煙蔓蔓地順著溝渠往前方生著,看著荒蕪不堪,竟是不知盡頭。
他有些納悶,心想除非是干了好幾年,才會搞出這副模樣來。雙腳一踩,整個人站了起來,居高而望,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發現官道四周的溝渠,竟大多都是這副模樣,溝里的長草早就被凍死了,卻依然硬扎扎地立著,頑固的厲害,向天直刺這樣的溝渠,怎么能灌溉那春種的時候怎么辦
范閑從北齊回國時,一路所見慶國的水利灌溉系統還算完備,這江南之地,富甲天下,怎么反而沒有錢去整修溝渠難道那些地都不用種
從京都跟他一路出來的監察院四處官員,瞧出了提司大人臉上的不豫,拍馬上前解釋道“也就是這塊兒荒廢些,蘇杭那邊斷不是這副模樣。”
范閑皺眉說道“江南當然不缺糧,這塊兒主要是地薄,勞力又被內庫索了太多。”他無奈苦笑兩聲,沒有繼續說話。
眾人沉默沿著荒草叢生的溝渠前行,從沙州出來有些天了,一路慢慢搖著,卻也快近了杭州,一行人都有些疲憊,范閑也沒太多心思去玩一路督查、微服私訪的戲碼。
“后面的車跟上來”
那名四處官員姓伍名麥,自從蘇文茂留在了船上后,這一行人的后勤安排與整隊工作都交給了他。
他看出提司的心情不好,不好多嘴,只得命令后面的人跟緊一些,這幾輛不起眼的馬車里高手倒是極多,問題卻在于六處劍手和虎衛們都不是過日子的主兒,單人玩暗殺都是老手,要他們鉆進溝里的長草不食不飲趕到杭州都沒問題,但要他們搞零團費旅游,便顯得有些沒精神。
尤其是在沙州城外七十多里的地方,本來人數不多的一行人,卻在一處山腳下買了四五個插草標的小丫頭,愈發顯得有些拖沓,像極了出游的富家隊伍。
說到那次買人,也是令范閑很吃驚的一次遭遇,如今慶國號稱盛世,他根本沒有想到,在江南之地,居然還有這種因為快餓死,而要賣掉自己子女的事情,雖說那些可憐的人都是從江北流徒而至,但范閑依然有些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