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閑眼尖,透著那層層柳樹簾,便瞧見了被這一長排柳樹擋著的那片水面。
水光清柔,微紋不興,在這冬末的天氣里,清揚地透著股潔凈味道,并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寒冷,只是一味溫柔,便泓成了平湖十里。遠方隱見青山秀美隱于霧中,幾座黑灰色的木制建筑沿湖而起,透著絲富貴而不刺眼的味道。
這水正是西湖。
而今日西湖邊上有些熱鬧。
縱馬西湖畔,折柳贈青梅,這是范閑前世小學的時候寫的兩句瞎詩,那一世的他,對于杭州就有種天然的向往,總覺著西湖怎么就能那么美呢,怎么就能有那么多名人兒呢
但他混的社團里有位同學是打杭州過來的,曾經告訴他,西湖,實在是不咋嘀。當時還叫范慎的范閑有些不以然,但卻一直沒有機會真正去杭州親近過西湖,一方面是因為后來生病了,而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那一世杭州的房價著實有些貴的離譜。
西湖邊樓上樓,乃是杭州城里最高檔的食肆,樓外青幡飄搖,青樹成蔭,一大方青坪可以曬書,樓內青木為桌,青衣小二,清倌人唱曲實在是清一色享受。只可惜如今卻是冬天,青幡凍僵,青樹干黃,那方青坪之上俗人正在打架,清倌人還在唱曲兒,卻不好只穿一身輕紗,味道自然要弱了許多。
范閑坐在欄邊桌上,隔著欄外擋風竹簾的縫隙往外望著湖面,稍許有些失望,宋嫂魚羹自然是沒有的,東坡肉也是沒有的,叫化雞沒有居然連莼菜湯都沒有好在龍井蝦仁依然存在,不然他只怕要郁悶的轉身離開了。
沒了塔,沒了斷橋,這西湖還是自己心目中的西湖嗎他端起三根指頭粗的小酒盅,滋溜一聲一飲而盡,說不出的悵然。
其實是他過苛了,杭州的本幫菜清淡之中帶著舒爽,與京都飲食大不一樣,在慶國也是相當出名。
隔間里一共三張桌子,除了守在門口的兩名護衛之外,其余的人不論主仆,不論貴賤都被范閑命令坐下,在那里悶聲吃著,滴滴嗒嗒的都不知道是口水還是湯汁落在桌上放出的聲音,看這些人吃的模樣,雖然有長途旅途所帶來的饑餓問題,也能表明這樓上樓的菜做的確實有兩把刷子。
這場景有些可怕,一大群人在那兒沉默而兇悍地吃菜,門口兩個護衛在咽口水,也只有范閑一個人還有閑情端著酒杯倚欄觀景。
將欄外的擋風竹簾拉起少許,光線頓時大明,冬湖水色映入眼中,風兒吹進樓來,吹散了隔間里飄浮著的菜肴香氣。
同一時間內,樓外湖畔那一大片青石坪上也傳出震天介的一聲喝彩
喝彩聲隨風潛入樓,便又引得樓上樓里的眾多倚欄而站的食客們齊聲喝起來彩來,一時間人聲鼎沸,竟是說不出的熱鬧。
只有這道隔間里依然安靜,范閑倚欄而觀,又飲一杯,面上浮出一絲笑容,并不怎么吃驚。
他的屬下們被這無數聲喝彩震的抬起了頭來,知道樓下的比武進行到了關鍵處,卻也沒有涌到欄邊觀看,反而是重新低下了頭,開始對付席上的美味佳肴。
范閑看了屬下們一眼,覺得有些奇怪,就算你們內心驕傲,認為江湖上的這些武者都不禁你們幾刀,但大家同道中人,參詳一二的興趣總是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