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喜歡對方直爽,笑著捋須說道“當初本官中舉之時,座師便是林相,論起輩份來,你倒真要稱我一聲兄了。”
范閑才明白原來是這么回事,不過對方如今已經貴為一方總督,那些往年情份自然也只是說說而已,而且他再臉厚心黑膽大,也不好意思順著這個桿兒爬,與總督稱兄道弟自己手頭的權力是夠這個資格,可是年紀資歷似乎差的遠了些。
一行人在草棚里稍歇,范閑與薛清略聊了聊沿路見聞,薛清眉頭微皺,又問陛下在京中身體可好,總之都是一些套話廢話,不過也稍拉近了些距離,稍熟絡了些。范閑看著這位一品大員,發現對方清瞿面容里帶著一絲并未刻意掩飾的愁容,稍一思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身為江南總督,地盤里卻忽然出現了一位要常駐的欽差大臣,這事兒輪到哪一路的總督身上,都不好受,更何況這位欽差大臣要接手內庫,只怕要與京里的貴人們大打出手,總督雖然權高位重,又深受陛下信任,但夾在中間,總是不好處的。
薛清舉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有意無意間問道“小范大人這兩年大概就得在江南辛苦了,雖說是陛下信任,但是江南不比京都,雖然繁華卻終究不是長留之地再過兩年,我也要向陛下告老,回京里坐個釣魚翁能多親近親近皇上,總比在江南要好些。”
范閑聽出對方話里意思,笑著迎合道“大人代陛下巡牧一方,勞苦功高。”
薛清微笑說道“小范大人可定好了住在哪處這蘇州城里鹽商不少,他們都愿意獻出宅子,供大人挑選。”
鹽商之富,天下皆知,他們雙手送上的宅子那會豪奢到什么程度,范閑不問而知,他卻話風一轉問道“這太過叼擾也是不好,而且傳回京里,晚生總有些惴惴。”他說的直爽,惹得薛清搖頭直笑,心想詩家就有這椿不好,做什么事都要遮掩,怎么你在江上收銀子時卻不遮掩一下。
范閑很誠懇地問道“煩請大人指教,往年的內庫轉運司正使怎么安排”
薛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范大人,你的身份可不比往年的內庫轉運司正使。要說安排,內庫擬定的官宅遠在閩地,不過這十幾年也沒有哪位正使大人真的去住過,就拿你前任黃大人來說,他就長年住在信陽。”
說到信陽二字時,這位江南總督有意無意看了范閑一眼。
范閑微微皺眉說道“可以不住在朝廷安排的官邸”
這話似是疑惑,似是試探。
薛清點了點頭。
范閑笑著說道“不敢瞞老大人,我這個月一直住在杭州,沒有前來蘇州拜訪大人,是本人的不是不過那處宅子倒真是不錯,如果可以自己選的話,我當然愿意住在杭州了。”
薛清微微一怔,沒想到對方提出要住在杭州,看著范閑的雙眼有那么一陣子沉默,似乎在猜想這位當紅的年輕權臣所言是真是假,江南總督府在蘇州,他最忌諱的當然就是范閑也留在蘇州,不說干擾政務,只說這兩頭齊大的局面,江南路的官員們都會頭痛不已,對于自己處理事務,大有阻礙。
他瞧著范閑誠懇的面容,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微笑說道“自然無妨,范大人想住哪里,就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