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范閑先看了一眼四周的官員們,笑著說道“雖然與諸位大人往日未曾共事過,但想來我還有些名氣,大家大約也知道一點。這性情,往好了說,是每每別出機杼,往壞了說,我是一個有些胡鬧、不知輕重的年輕家伙。”
眾官員呵呵笑了起來,紛紛說欽差大人說話真是風趣,真是謙虛。
范閑并不謙虛地說道“那些虛話套話,我也不用多說了。陛下身體好著,不用諸位問安,太后老人家身子康健,京里一片和祥之意,于是咱們也不用在這方面多加筆墨。而諸位大人既然得朝廷重托,治理江南重地,這些年賦稅進額都擺在這兒,沿路所見民生市景也不是虛假,功勞苦勞,也不用我多提”
江南官員們都知道范閑一路暗訪而來,聞得此語大松了一口氣,只盼著范閑再多提兩句,最好在給陛下的密奏上面多提兩句。
不料范閑話風一轉
“不說諸位的好處,我卻要說說諸位做的不對的地方。”范閑臉上依然微笑著,但棚子里卻開始涌起一絲寒意,“似乎有些不厚道,但我依然要說,為什么因為諸位大人似乎忘了本官的出身。”
范閑的出身是什么不是什么詩仙居中郎太常寺,而是黑糊糊、陰森森的監察院眾官員心頭一驚,不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心想銀子咱們都已經送到位了,您還想怎么樣監察院也不能這么欺負人啊
“我自陸路來,沿路經沙州杭州,而那艘行船,卻駛于大江之上。”范閑瞇著眼睛,“聽聞大江乃是一道銀江,諸位大人往那艘船上送了不少禮物銀兩,還勞動了不少民夫拉纖諸位大人厚誼,本官在此心領只是如此光明正大的行賄,倒教本官佩服諸位好大的膽氣”
不等眾官員發話,范閑回身向江南總督薛清一揖,微笑說道“今日見著本官之面,總督大人大發雷霆,當面直斥本官之非,本官不免有些惶恐,不明所以,幸虧總督大人體恤本官并不知情,直言相告,本官才知道,原來諸位竟是偷偷瞞著本官做出了這等大膽的事來。”
他的聲音漸漸高了,冷笑道“監察院監察舉國吏治,抓的便是貪官污吏,諸位卻是大著膽子對本官行賄送禮莫非以為我離了京都,這手中的刀便殺不得人了嗎”
眾官目瞪口呆,被范閑這番話震的不知如何言語,將求救的目光投向總督大人,發現總督大人卻在捋須沉思,擺著置身事外的做派
官員們這才明白過來,范閑先前那段話,說這些沿江官員是瞞著自己送禮,便輕松將自己提了出來,更是借口總督大人震怒,將總督大人摘的干干凈凈,還送了總督大人一頂不畏權貴,高風亮節的大帽子
沿江送禮你那屬下也沒拒絕啊監察院信息通暢,你就算身在杭州,哪有不知之理可是范閑此時硬稱自己一無所知,這江南路的官員們當然也不可能硬頂,只好吃了這天大的一個悶虧,再看范閑的眼色便有些不對勁了這范提司,果然如傳言中那般,一張溫和無害的清秀笑臉下,藏著的是無恥下流與狠毒
官員們不知道范閑接下來會做什么,下意識里嚇的站了起來,傻乎乎地看著范閑。
只見他一拍手,掌聲傳出棚外,一名監察院官員手里都捧著厚厚的禮單,從京船上走了下來禮單已經是這么厚了,那船上藏著的禮物只怕真的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
范閑回身向總督薛清請示了幾句,薛清微笑著看著眼前這一幕,揮手示意衙門里的差役跟著監察院的官員上了般,不久之后,那些差役下人們便辛苦萬分地拉著幾個大箱子下了船,來到了竹棚之中。
幾個箱子當眾打開,只見一片金光燦燦里面的珠寶貴重物品不計其數,統統都是沿江官員們送上來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