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當年的性子,喜歡坐車不喜歡坐轎。
馬車前簾未擋,蘇州城的夜風吹來,傳入耳中的也有些許清亮絲竹之聲,江南富庶,富商們多養優伎,這蘇杭兩地的青樓生意也是出名的好。
范閑輕輕拍打著自己的臉頰,任由夜風吹走臉上的微熱,他體內的真氣雖然已經恢復了不少,但是酒量還沒有回來,今天被官員們一勸,竟是覺得頭有些昏。
“杭州的地址定好了,蘇州城里呢”他半閉著眼養神,輕聲問道。
史闡立坐在他的旁邊,想了會兒后說道“桑文要月中才到學生學生。”
范閑笑了起來,睜開雙眼嘆了口氣“讓你做這些事情,著實委屈你了,再熬一兩年吧,你也知道我身邊沒幾個信的過的人。”
他與史闡立說的乃是抱月樓南下的大計,青樓這門生意,不僅是銀錢回流速度最快的買賣,而且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情報之類。范閑在京都時,便已經想好了要將自家的青樓開到江南,雖然肯定會遇到不少阻力,但以自己的身份權勢,在一年之內稍成氣候,應該是沒有什么問題。
史闡立問道“大人,這事能不能暫緩畢竟后天您就要啟程去內庫,蘇州城里沒有一個主心骨,要在這時候選址買樓買姑娘,我怕自己鎮不住場。”
“我不在,還有三殿下啊”范閑眼角閃過一抹壞壞的笑意,“明天就要給三殿下挑幾個老夫子,他雖然日后總是要隨我去杭州,但這段日子他還是會留在蘇州不要忘記了,這位殿下在京都里做的是什么生意,你不要看他年紀小,對里面的門道卻清楚的狠。有殿下出面,總督大人當然不好說什么,你要買哪個樓就買哪個樓,至于那些當紅的姑娘多砸些銀子下去,哪有不成事的道理有殿下在你身后撐腰,你就不要擔心江南的青樓老板們會敢與你玩陰的,既然是玩明的,不過就是拿銀子砸人的戲碼,難道你還擔心自己沒銀子”
史闡立瞠目結舌,心想陛下是讓您教育三皇子,難道您當初就想到在江南利用三皇子開青樓這也太大逆不道了
而且他緊接著又想到一件事情大人身邊怎么帶著這么多銀子那箱子里的十三萬八千八百八十兩雪花銀錠肯定不能動,那他先前這般說話,懷里一定還揣著許多銀票想到此節,史闡立擔憂說道“如果要明賣的話,江南青樓業肯定會借機抬價花的銀子像流水一樣,不知道能維持多少天。”
這時候馬車碾著蘇州城里的潔凈青石道,過了一道門,來到了白天一片繁華的商業區。
縱使在夜里,這條街上那些商店的招牌依然明亮無比,蘇州是內庫出產往外的最大港口,所以單從繁華程度、商業發達程度上講,除了東夷城,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比得過它的城市。在這里買玻璃,要比北齊便宜五分之四,但范閑卻清楚玻璃這種東西的成本,知道蘇州的商人們這幾十年里早已經賺飽了。
除了各式商號的招牌之外,最顯眼的便是每隔不遠就會冒出來的一幡青布,說顯眼并不是這塊青布上染著夜里能發光的螢料,而是這青布招展處并不是酒樓,青布上繪著與范家族徽有些相似的圖案。
這條街上,竟有八九家錢莊
范閑乘坐的馬車,在安靜的大街上緩緩駛過,路過一面有些新的青布時,他指了指這家錢莊的門,壓低聲音說道“就算你窮到死,也不要來這家錢莊。”
史闡立聞言去看,也只看著個大概,想了會兒后好奇說道“招商沒聽說過又不是太平錢莊,哪里有人敢和他們打交道。”
范閑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其時天下商業逐漸發達,大椿買賣再用現銀交易就成為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于是銀票漸漸成為商人們喜歡的東西,而銀號錢莊之類的機構也開始展露了他們的重要性。但是像錢莊這類的存在,人們最看重的當然是信用和底氣,所以在這片江湖之中,不存在大魚吃小魚的問題,幾十年過去,天底下還是只有那幾條大魚。